房宗惠
家乡南面有座山名叫金斗山,海拔193.2米,远看山形如淘金用的斗具,早年山下又产砂金,故名金斗山。此山距俺村六七里路,这是我儿时常去拾草的地方,山顶上有松毛,山西面荆棘中有苫草,山东面树叶多,我全清楚。
那时候,农村人做饭、烧水、熬猪食等全要用草烧火,别看灶口不大,一年到头却会“吃”进好大一垛草,因此家家都有一个草院。小孩一放学,不是挖猪菜就是上山拾草。当地有句俗语叫“处暑三日没青?”。为了及早备好烧草,处暑前后人们就上山割青草,在街上晒干后好烧,连草种子也没留下。村附近的草拾光了就只好到金斗山上去拾。每年开春或秋后,总会看到人们或推着车子,或扛着扁担或背着网包,陆陆续续往山上走去。
山下各村都有自己的山岚,若误入别村山岚拾草,被看山人发现是要扣网包的。我十二三岁时就跟着母亲上山拾草。起初山上草较多,因路远,来的人少,大伙儿专找那些长得高又没有荆棘的草割,再捆成个儿搬回家。后来拾草的人多了,草也少了,干脆连柏枝松枝也砍下来。开春后,没有杂草了,就刨树根,砍小树。再找些杂草裹在网包周围掩盖一下。要是被村里的治安员识破了,挨几句训倒是次要的,被扣上“破坏植树造林”的帽子就不得了了。这样,本来就不大的山岚,你也拾我也拾,很快就光秃秃的了。
上世纪70年代,村里在村属山岚一侧划出墓地,村中逝者的骨灰盒统一葬在山上。上坟的日子,上山一看,各家的坟墓一目了然,因周围没有一点杂草,很好辨认。1986年我父亲去世,第二年我去上坟时,发现坟的周围栽了一些小松树。后来一打听,原来是上级发下些树苗,说是要绿化荒山。当时人们颇不以为然,有人笑着说:“不用(等)长大,就会化进锅底去了!”
谁也不会想到,短短几年时间,日子就大变样了。村民先是用上了蜂窝煤炉,接着是烧煤气,几乎没人上山拾草了。后来,人们连自家的玉米秸子也懒得收了,任凭它们烂在山里。家里的大锅灶也不用了,当然,昔日那家家炊烟袅袅的景象也看不到了。
每年清明节要上山扫墓。以前上山时,尽管山路崎岖,但路面还是清楚可见,如今要上山,路边的杂草早把路面盖住了,再往山上走,松树、柏树、刺槐等蜘蛛网似的缠绕,根本分不清路在哪里,只能约摸着走。脚下树叶和杂草堆积,踏上去似踩着厚厚的棉被。一向珍贵的松毛也一球一球地堆在树下,一位同行的老友感叹地说:“看看这么好的草,真馋人啊。”
走到墓地旁一看,那些坟墓淹没在杂草中,没有墓碑的话,真不好找到自家的坟墓。再看我父母墓地周围,先前那些小树苗已长成比碗口还粗的松树了。
前几年,街道上帮助村里整修了到山上的防火通道,人们可以开车上山了。清明时节,樱桃花盛开,山上郁郁葱葱,山下蝶舞蜂吟,清香阵阵。前些日子,农历十月初一,我又去上坟。时至深秋,山上却无寒意。山林尽染,层峦叠嶂,好似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我想,同样的一座山,几乎一夜之间就实现了由秃到绿的嬗变。早年这里也有护林员,也有山规民约,为什么就绿不起来呢?祸根在于一个“穷”字吧。
行至山脚下一浓荫处,我不禁一怔,这不是当年村里的石头窝吗?那时我就是在这里,把刚刚打出来的青石运回村里盖仓库呢。透过密林,还可见到石头窝的旧迹。哦,这满眼的绿色啊,护佑着这丰饶的日子,荫蔽了一切的荒芜与贫瘠,愿我们世世代代远离荒芜与贫瘠,永远与这满眼的绿色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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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山东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