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娘说的话

厉剑童

“吃着碗里还瞅着锅里，没个出息！”这是娘

经常对我们说过的

一句话。

娘的话说的很明白，吃饭的时候，要规规矩矩地守着自己的碗，别吃着碗里的还瞅着锅里的，这是没出息的吃相。

娘最早说这话有年头了，那时我才七八岁。那是个艰苦的岁月，村里家家户户日子都不好过。我们家人口多，但老的老，小的小，一大家子能挣工分的没几个，所以年年都吃不上平均粮，这就让原本捉襟见肘的粮囤越发得吃紧。

记得每年春末夏初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往往是“锅底朝天”！娘便厚着脸皮去大队借粮，粮仓里仅存的旧地瓜干早被虫子啃噬得千疮百孔，一碰面子就“噗啦噗啦”往下掉。可就这样也得借，总比饿肚子强。

我“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坏毛病就是那时候烙下的。那时，娘做得最多的饭就是“熬糊糊、豆沫子、地瓜干子或是贴地瓜干子面饼子”。就这，大人还不舍得吃，只有我这等不懂事、不看眼色的“榆林疙瘩”才大口大口地抢着吃，就怕饿肚子。有时肚子撑得溜圆，眼还是不自觉地往锅里瞅，还想吃。哥哥就笑话我饿鬼托生！

可是哥哥他说他的，我该瞅还是要瞅！光瞅瞅，咱捞不着吃，也觉得过瘾！

记得有一年冬天，娘做了爬豆熬地瓜，这是我比较爱吃的饭，原因是里面多了爬豆，咬上去面面的、甜甜的，感觉很爽！

娘给我舀了一碗，我顾不上烫嘴，就往嘴里扒，眼睛还不自觉地往锅台上瞅，惦记着锅底剩下的那点爬豆。

端着半碗饭的娘早看见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重重地说：“别吃着碗里瞅着锅里，没个出息！”这话如同钳子一般狠狠地拧了我一下。我性子倔，“咣当”一声，撂下碗，跑到屋里间耍起了脾气。

隔着破布帘子，我听见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而娘的这句话让我记了一辈子。

打那以后，吃饭的时候，不管在什么场合，我再也不敢有类似表现。因为我不想被人说着，不想自己将来“没出息”。在那时农村，别人说你“没出息”分量是很重的，就和“打光棍”“过年买不上件新衣服”一样。就这样，不雅的吃相也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地改掉了，尽管那时肚子还经常时不时打锣敲鼓闹意见。

后来，生活条件有了大改善。家里虽说没有大鱼大肉，可总算能吃饱饭了。可娘的那句话我始终不敢忘记，每每想起来还是觉得脸皮子发烧，无形中成了一道“红线”，叫人不敢轻易逾越。

再后来，离家到外地求学，没了父母在跟前管辖和约束，我依然不敢放肆，吃相尽量保持雅观一点。而且年纪越长，越时时回想起娘的那句响亮的话，如同老牛嚼草一样越咀嚼越有滋味。

1989年，我师专毕业，全班只有我一个人分配到全县最偏远、条件最差的乡镇工作。刚开始，我心里很郁闷，特别是成家后两地分居带来的不便，更加剧了我想找门路早一天调回县城的心思。

工作不踏实，成绩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在我情绪低沉消极的时候，是娘的那句“别吃着碗里瞅着锅里，没个出息”警醒了我。我扑下身子，勤奋工作，业余时间喜欢写点东西。几年后，不仅工作成绩优异，多次被评为优秀教师，并且自己的作品还屡屡发表、获奖。

这一干，就是十年！工作和生活都充满了小欢喜。

其实，娘的话受益的何止是我，还有我的大家庭。我的那些兄弟姐妹们都时刻记着娘的话，老实本分，不欺不骗，干该干的活，赚该赚的钱。

这不，有时我遇事不专，稍有分心，连女儿也学会把娘的话提溜出来反讥我：“别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一时，让我汗颜！

（作者单位：五莲县洪凝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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