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永龙
人生如梦,岁月如歌。已过知天命之年的我,在岁末年尾去体检,检查结果不容乐观:肾有囊肿,肺有阴影,血压高,动脉硬化。老婆一气之下把我多年的嗜好———咸菜、酱菜统统抛到了垃圾箱。她认为,这些都是因生活方式错误造成的,都是咸菜惹的祸。
陪伴我50多年的咸菜,成了损害健康的罪魁祸首。
这一时间,让我难以接受。
要知道,咸菜可是那个年代的美味佳肴啊。
小时候,我家的院子里有两口缸,一口是水缸,一口是咸菜缸。不仅仅是我家,在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如此。那时候,农人的一日三餐,几乎顿顿离不开咸菜。
没办法,日子穷,乡亲们都是“席底下席上头”,谁比谁也强不到哪里去。能揭开锅、填饱肚子就行。地瓜煎饼、地瓜干子熬的稀饭、窝头,这都是日常主食。地瓜干子饭或者玉米粥喝起来有点清香,可天长日久地喝也觉寡淡无味,地瓜煎饼啃起来更是粗粝无比、难以下咽,咸菜就成了最常用的佐餐小菜。有了咸菜,一切变得有滋有味起来。记得,每到饭时,爹娘就会到咸菜缸里捞出一块咸菜,用清水洗洗,然后切成大块放到碗里,端到桌上,放到中间,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将咸菜咬得嘎吱嘎吱地脆响。赶上大葱和辣椒下来了,爹娘有时候会切些葱丝或辣椒丝和咸菜丝一起拌匀,滋味明显比单纯的咸菜又好了许多。
咸菜缸里能装下一个菜园,各式各样的菜都能拿来腌。白萝卜、青萝卜、白菜帮、豆角、辣椒、姜通通可以被乡亲们收入缸中。不过,最常见的还是辣菜疙瘩。辣菜学名芥菜,芥菜的根茎就是辣菜疙瘩。辣菜疙瘩吃起来有点艮,有嚼劲,比较香,很受欢迎。家家户户都会在菜园或多或少种些芥菜,等到成熟后,将菜缨子和疙瘩上的根须削掉,留下菜疙瘩,放到大盆里面洗净、晾干,然后再码放到缸里。缸里早已晾好了大颗粒的海盐,用盖顶盖好,等着就行了。
过上十天半月,辣菜疙瘩开始入味,有些迫不急待的孩童已经开始捞出来吃了,只是这时候辣菜疙瘩颜色还有点发白,外咸里淡,吃起来多少有点辣味。再过些时日,辣菜疙瘩的颜色越来越深,咸味渗透到了内里,通体都是咸的,这时就完全腌好了,每天按需取用即可。
除了在秋冬季,大规模腌制辣菜疙瘩,豆角倒秧后剩下嫩豆角、白菜帮或者剁下来的白菜腚、吃不了的尖辣椒等,会被洗净晾干后随手丢到咸菜缸里腌着。
说起来,老家的咸菜不仅吃着香,能下饭,还能败火。小时候每逢头疼脑热,爹娘就爱切几片辣菜疙瘩,让我咀嚼,然后嘱咐我多喝开水,居然屡试不爽,也搞不清究竟是咸菜败火还是开水败火。不管怎样,这里面都有咸菜的功劳,即使咸菜本身不败火,可吃了咸菜才口渴才能喝得下大量的开水,起码算是药引子。
后来,考上了五莲一中,吃上了周转粮。虽说当时家境已渐好转,可远没到富裕的程度,每月回家爹娘给的9块钱就是一个月的生活费,平均一天3角钱,想不细着花都不行。
吃学校食堂,那时一份菜才5分钱,也只有中午才有菜。早晚两顿,都是2分5的咸菜。那时的咸菜可好吃了,现在想来,该是用油炒过的。但中午的菜,几乎和清水煮差不多,清汤寡水,难以下咽。可乡下的孩子都苦惯了,也都知道自己的目标,就是为了考上大学,跳出农门,改变自己的命运,敞开肚皮吃上好饭。因此,极少在饭菜上计较,再难咽的饭菜也能吃得下去,且很少抱怨。记得有一次,爹娘托人从家里带来了用猪头肉炒的咸菜,我把东西放下就匆匆到教室上晚自习了,待到下了自习回到宿舍,拿出咸菜准备吃煎饼时,赫然发现咸菜下去了一半。不消说,肯定是宿舍那几个家伙干的。我问是谁偷吃的,一个个都躺在自己的板床上装得跟没事儿似的不应声。可我知道,这帮家伙肯定正捂着嘴偷笑呢。就这样,家中的炒咸菜,带着爹娘的疼爱和期盼,时断时续地陪伴我走过了三年的高中时光,成为艰难困苦的高中生涯中最温暖最清晰的记忆。
考上大学、央企工作、乡镇漂泊、回城工作……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乡亲们的生活越来越好,都很多年不再腌咸菜了。周末回到老家,走进布满记忆的院落,那口咸菜缸、那段就着咸菜啃煎饼的岁月、娘弯着腰给我炒咸菜的情形又清晰地在眼前浮现。禁不住两眼一热,泪眼模糊中,一个乡下孩子正背着行囊,拎着煎饼和咸菜,向远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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