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扎韭黄年味鲜

王淮冰

改革开放四十年，人民群众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好日子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平日里吃的、穿的、住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丰富多彩，比以前过年强得多。真正到了过年，那是变着花样、可着劲儿地尽情享受、尽情欢乐、尽情徜徉在甜美幸福的气氛中。小时候常说的“生在红旗下，长在甜水里”这句话，让生活在这个幸福的新时代的人们倍感真实、倍感真切、倍感骄傲和自豪！

生活没有最好，只有更好、越来越好！传说中的“天天十五月月年”今天真真切切地变成了现实。

别的先不说，就说包水饺，什么面的、什么馅儿的，都有。今年我们家就包了三种馅儿的水饺———白菜+黑猪肉的，富硒韭菜+木耳+山鸡蛋+海米的，还有谁第一口吃到谁发大财的花生糖的。

在调拌韭菜馅儿的时候，韭菜那翠绿鲜嫩的水灵样子和塞满鼻腔浓浓的清香味道，令我着实陶醉了一把，并把我的思绪一下子拉回到了四十年前那个春节，那顿年夜饭，那顿鲜美无比、让我骄傲了大半年的韭菜水饺。

那是1979年的春节。腊月二十八，在县城工作的父亲终于骑着那辆不亚于现在“大奔”的青岛“大金鹿”自行车回来了。还不等父亲停稳车子，我和弟弟就跑上前去，争先恐后地从父亲的自行车上往下拿东西。有酒，有肉，有鱼，后座上还捆绑着一个大大的猪头。最让我感兴趣的就是挂在车把上的那个人造革提包，这个提包既是父亲的工作包，也是父亲的“百宝箱”。因为，父亲每次回家，总能从提包里拿出让我和弟弟期待并兴奋的好吃的、好玩儿的东西。其中，饼干、糖块、小人书是我们俩的最爱。今天，我还是伸手直奔人造革提包，想从车把上拿下来，拉开拉链儿，先睹为快。

不料，这一回父亲却先我前一秒将手放到了提包把儿上，对我说；“别急别急，小心弄坏了！”

看到父亲神神秘秘的样子，更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仰着头，问父亲：“爸，什么好东西？害怕弄坏了？快看看嘛！”

父亲神秘地笑笑说：“嗯，好东西，你没见过。来来来，上屋里，上屋里，拿给你们看！”

我和弟弟赶紧跟随父亲进到里屋，父亲先从提包里拿出一包用报纸包裹着的东西，放到了一边，说道：“别动哈，待会再看！”然后又拿出两条烟、两盒午餐肉罐头、一袋糖块，隔着塑料袋就看见花花绿绿的糖纸，真是馋人！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过报纸包着的包裹。这时，母亲和我的姐姐们也围拢了过来，都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好奇地注视着这个神秘的纸包。

看到大人们紧张的样子，我连喘气都不均匀了，静静地看着父亲慢慢地打开报纸。

报纸包着的，是一扎用红线绳儿捆扎的、长约十公分左右、根白茎黄叶嫩绿、散发着阵阵清香的蔬菜。见大家都不认识，父亲解释说：“这是韭黄，头刀韭黄，这是我们五莲县第一个蔬菜棚子长出来的，稀罕得很呐！”

看到这么娇嫩、这么珍贵、宝贝一样的东西，我们全家人都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经过父亲详细给我们讲述，我们才知道：我们国家已经进入改革开放时代，改革开放的号角已经吹响，祖国大地到处欣欣向荣、生机盎然，人们的思想观念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五莲县许孟镇一户农民到外地学习人家的蔬菜大棚种植技术，回来后率先上了一个简易的蔬菜棚子，种植了几畦子韭菜做实验。结果到了春节，韭菜发芽长成了韭黄。这个农民非常兴奋，赶在单位放假之前，割了一部分，一小扎一小扎地用红线绳绑扎着，当宝贝分送给亲朋好友，每人一小扎。我父亲因为1976年“农业学大寨”工作队时在这个村子驻过点，和这个农民一直保持着朋友交往，所以也收到了他的农民朋友的“宝贝”。我们全家人也由此都沾了父亲的光，成为最先享受改革开放劳动成果的人家之一。

珍贵的，不仅仅是这一小扎韭菜，还有庄户人家的一片心意，更是庄户人家对未来美好生活的那种憧憬和信心。

在我们老家，过年的传统习俗是：除夕晚上这顿饭炒菜、喝酒，然后包水饺，包完水饺后放支小鞭，上炕睡觉。到了年五更，大人们起来下水饺，小孩子原则上继续睡觉，最好不要起来乱说乱动。待到水饺煮好了，大人极其虔诚地敬完天地放完鞭，再把头天晚上剩余的菜端上桌子，这些菜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残汤剩羹”，而是年年有余、去年“富余”下来的。所谓“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头一天晚上刚刚吃过的饭菜，一觉醒来就是上一年的“余粮”了，寓意年年有余、大吉大利。这个时候把小孩子们叫起来，全家人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和和睦睦、幸福满满地一起吃热气腾腾的水饺。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年夜饭、团圆饭啊！

当然，有些地方风俗不同，吃年夜饭的形式和套路自然也不尽相同。就连本村有的人家，现在也已经跟随时髦改变了传统的习俗，有的是“春晚”的铁杆粉丝，有的刚到十二点就放鞭，有的通宵达旦一直热闹着……不管怎样，在这个国家强盛、社会安定、幸福祥和的时代，春节，这个中华民族历史悠久、内涵丰富、乡愁最浓、亲情最重的传统节日，怎么欢度都不过分！

四十年前的那顿韭黄水饺，确切地说，那顿大白菜掺了韭黄的水饺，真是太鲜美了！那种鲜的感觉让我这辈子永远不会忘记。而小伙伴们吃惊的表情也成为定格在记忆深处的“老照片”———这顿水饺让我吃了个肚儿圆，天亮后上街放炮仗，还一直打饱嗝儿。小伙伴们闻着味儿了，问我：你嗝的气儿怎么有股子韭菜味道？

我骄傲地一仰头，说：“我们家年五更就是吃的韭黄水饺！”

小伙伴儿们瞬间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还有的直咽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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