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乡“葱”色□曾正伟

山乡的居民大多依山而居。春回大地的三月，冰封的田野日渐复苏。先是平地上泛出一坨坨湿印，然后是梯田里渗出一团团湿坨，最后，才是山顶上冰消雪融。而农家院落里最先报春的并非桃红柳绿，而是谁都不曾关注过的大白葱。

湿漉漉的篱笆墙边，鲜嫩的葱芽从葱叶分叉处冒出来。淡淡的鹅黄中，透露着一种美玉般的质感。葱芽一经日照，才会慢慢泛绿。这时的农人们，便忍不住掐取一束嫩叶调饭。香喷喷的酸汤面片，自然少不了葱花这一佐料。待到葱芽长到一尺来高时，嫣红的桃花才姗姗而来；接着，雪白的梨花才竞相开放。而此时的葱芽，翠绿中透露出一种煞白，就像一缕氤氲笼罩着周遭；沉静中流露出一种从容，仿佛要将桃梨挤出春的序列。

一畦葱地，就是一片春色。和煦的春风里，大白葱身披一身翡翠，一字排开，轻声密语。刚毅中洋溢着一种婀娜，仿佛一排亭亭玉立的少女。明亮的月光下，大白葱依偎在逼仄的地埂边，默默地吐露着一款深情，胜似一丛怒艴的水仙。

严霜肃杀的隆冬，葱根深埋于地下，韬光养晦；春寒料峭的春季，葱叶独立于风雨中，饱受嫩寒的侵袭。尤其是在炊烟袅袅的傍晚，她置身于一片金黄之中，用身心点缀着荒芜的菜园。有人说，葱有异味，气味难闻。殊不知，她的异味源自于本身的汁液。若不伤害她的茎叶，谁还能闻出她有异味？正如内心有过酸楚的人，才能真正感悟生活的真谛一样！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文人墨客都吟诵过大白葱。白居易有“葱垄抽羊角”的形象写意，胡寅有“竞秀一畦葱”的无限感慨；王国维有“玉盘寸断葱芽嫩”的轻声赞誉，惠洪有“雾窗春晓翠如葱”的真情流露……

而我之所以敬重大白葱，并非因为葱白和葱叶拥有黄金分割般曼妙的身材，而是因为作为春的使者，她从不以报春者自居。无论是梨花带雨的早春，还是北风搅雪的严冬，她都始终保持着朴素的平民本色。

苏东坡曾说，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但在我眼里，大白葱才是真正引领春天的使者，正如一首诗里所说：“春来本自躬，月下侃篱翁。欲觅春归处，回眸大白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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