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篮里的童年

宋呈祥

说起童年，每个人的童年是不一样的，每个时代有着每个时代的童年。同样是童年，其间所蕴含的内容和方式却不尽相同。

回想往事，我的童年却是伴随着小小的提篮度过的。记得小时候，我们放学后，该干什么，几乎不用家长的吩咐，都比较自觉地去做。挎提篮剜菜拾草，仿佛是那时农村孩子的天然应有的使命。每当放学回到家，似乎总有一种按时的饥饿感。必先从泥瓦盆里，摸出一张地瓜煎饼，然后去院子里拔棵小葱，再到窗前坛子里，撅上几筷子妈妈自制的大酱，抹进煎饼卷起来，颇有滋味地放在嘴里嚼着，别提那个香甜啦。接着，目光便习惯性地直指那熟悉的墙角处的提篮。我们那时的提篮，似乎是儿时的伙伴和道具，是穷家剜菜喂猪拾草的粮源和燃料。似乎无言有约，小伙伴们个个也都扛着煎饼，卷着似乎一致的葱和酱，挎着提篮，像出飞的小鸟一样，直奔山岭、原野、田间剜菜拾草而去……

一提起提篮，目前也许有许多人都感到很陌生，甚至有的人早已经将它淡忘。以至于现在的年轻人或者孩童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样的物件。但也总会勾起年龄较大的人或者经历那个年代的人的回忆和留恋，从而倍觉熟悉和亲切。所谓的提篮，就是用竹子（也有用柳条或其他编织物）劈成篾子，经过刮消，用手工细密地编织，再安装上弯曲的一条臂柄而成的。臂柄一般是用柳树或槐树枝干熏烤曲弯做成。这样安装在篮子上，就容易用手或胳膊提挎了。提篮有大有小，形状各异，有圆形的，也有长形的，而用途却有所不同。圆形的一般用来搬运或盛粮食、果类或柴草之类，或提或挎或担挑，极为方便。一般农家用来捡拾瓜干、盛装花生等其他粮食。而长形的提篮，似乎档次用途稍高一些，一般用来盛些熟食、肉、馒头、鸡蛋、点心之类。其中媳妇挎长提篮盛着好吃的东西回娘家，是路上比较常见的景象。

我们那时孩子剜菜拾草的形象打扮是：手拿炝锅做饭的铁铲，臂挎提篮；尤其那腰间的柔软腰带的端头，还悬在外边一截，微风中，飘然摆动；如果再跟上狗儿，在夕阳透射下，俨然增添了一幅农家孩子剜菜拾草具有浓郁乡村生活气息生动的画面。明代诗人廖孔说在《山中》也描写了与提篮野菜有关的诗句：“山中野菜不须钱，紫笋黄精满路边。自古采薇皆可饱，况能服术亦成仙。桃盈篮子归来缓，枕著锄头到处眠。况有雪花称美味，未劳种植过年年。”读来却又有另一番风趣。现在的孩子，业余时间可以打游戏、玩电脑等许多丰富多彩的活动；而我们在剜菜拾草中却去做着另一种旷野里的“游戏”。如望山景、打山仗、越岭坡、钻沟壑、揪蚂蚱、淌小溪、捞鱼虾、抓泥鳅、摸蟹子、追蛇虫（蜥蜴）、逮田鼠、撵野兔……都是我们最为熟悉的功课和拿手好戏，真是不一而足，实在是欢快极啦。我们这些孩子，时常把大地当床，蓝天白云当被。或躺或坐，或滚或翻，大不必怕因弄脏了衣服而有所顾忌和收敛。什么翻跟头、摔跤、摸爬滚打等，尽在原野坡岭中任意驰骋和折腾，占尽了泥土之灵气，直至精疲力尽，方可罢休。至此，所谓的“皮小子”称谓的来历，也许就是从这里衍生出来的吧。

在剜菜拾草中，我们不仅锻炼了身体，而且也增长了不少见识。如车前草、荠菜、苦菜、蒲公英（又名婆婆丁、补补丁）、豆瓣菜、灰菜、齐齐牙等，还有好多好多的野菜都能一眼认出。其中就齐齐牙这种野菜，还有一首儿歌呢，至今我还仍然记得，大意是：“齐齐牙，上锅炸，炸黑水，给你媳妇洗黑腿。”这也往往是伙伴们互相取笑对方的常用儿语，也说明了这种野菜的性状。最为有趣和兴奋的是：每逢遇到蒲公英或苦菜，伙伴们就如同见到人参一样，如箭似地对准目标，一个跪姿漂亮的滑动，提篮立即刹车停在野菜旁，铲子直指野菜根部。剜挖连贯的漂亮动作，一气呵成，一棵上好的野菜就稳稳当当地被“请”进提蓝里了，由此也引来伙伴们的眼馋和嫉妒。伙伴们每逢剜到这样好的野菜，就如同吃蜜糖一般，别提多高兴啦。这种野菜，里面含有白色像奶一样的乳汁，猪羊都特别爱吃、据说还能增肥呢。

我的童年，挎着提篮，把家乡的山山水水都给转遍了。所有的沟沟坎坎、树林、河流和田间，都非常熟悉地融入身体里面。喜看夕阳落山，也看农人牵牛归晚等场景，也都复制在脑中。虽然吃的是地瓜干等粗粮，穿的是罗布丁或老大老二替换下来的旧衣衫；那时真的不知道什么是烦恼忧愁和孤单，尽有的却是那份天然的欢快和乐观。

小小的提篮，容纳着天地之灵气。它不仅盛满了童年的所有了善良纯真和快乐，而且也装满了那守望深邃日月星辰童年憧憬的梦想。我至今依然留恋童年时家乡那茂密的小树林，蜿蜒伸延清澈的小溪……这些都是尽染着我童年的地方。如今的提篮，逐渐已被其他盛装器物所取代，几乎见不到它的踪影了。而那童年的提篮，却早已深深挂放在我童年的记忆中，依然让我难以忘怀……

（作者单位：日照经济技术开发区公安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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