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雪堆一个冬天的通话

贺培美

每年的冬天，雪，都会如期而至的，像来赶赴一场与大地不离不弃的美丽约会。我记得，世人记得，雪，忘记了吗？

期待中的那场雪，终是没有落下来，心下有了淡淡的失望。何言期待呢？前几日，天气预报近日要降雪了，一时涌上隐隐的欢喜啊。潜意识里，深冬了，该落一场大雪了。

不知道，是性格所致，还是职业所致，内心里一直举着一面“童心的旗帜”，像个孩子一样，对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始终睁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好奇着，惊喜着，感叹着。所以，即便容颜已经沧桑，内心里依然有千百个声音在呼喊：永远保持一颗童真的心。是的，就像现在，像个孩子似的，我渴望一场雪的降落。

始终觉得，雪，才是冬天的童话。而孩子，是童话中顽皮可爱精灵古怪的小小精灵，所以，对一场雪的渴望，变得那样迫不及待了。

风霜雨雪。原本，这是大自然极为寻常的天气变化。没来由的，我却独爱下雪天气。兴许，喜欢雪，其实是喜欢纯洁无暇的品质，喜欢晶莹剔透的特性，喜欢漫天飞舞的情致，喜欢轻盈曼妙的姿态。想来，喜欢雪，就是喜欢美好。而美好，世人无不顶礼膜拜啊！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无论是文人墨客，还是凡夫俗子，人人对雪几乎均有一种难言的痴迷和爱恋。当雪花这洁白的精灵，从遥远的天际翩然而落时，人间万户无不仰首苍穹，痴望这落入凡间的天使！天地间苍茫空阔辽远，世界冰清玉洁成一座童话中的城堡。

纵然，麻木粗糙的我，已经很难体会到一千多年前，那个在茫茫雪地里“独钓寒江雪”的隐人逸士寂寞寥落的情怀，然，每每置身在粉妆玉砌的童话般的世界里，不自觉亦有遗世独立的孤高和清寒。雪，能净化世界，亦能净化心灵，莹澈流年。

纵然，忙忙碌碌的我，很难拥有诗人“踏雪寻梅梅未开，伫立雪中默等待”的旷达超脱的情怀，然，每每雪花一片一片，从九天袅袅婷婷而来，飞舞旋转出无数个故事的时候，矗立雪中，情不自禁想让自己幻化成一片曼妙的雪花，无限留恋在苍茫的天地间，盘旋，再盘旋……

纵然，被凡尘俗世打磨地缺了审美情趣的我，已经不再拥有煮雪烹茗、雪夜访友的清雅超尘的生活情致，但心里，又何尝不向往这种高蹈出世、放达超脱的生活态度和风雅之举呢？

哦，雪，是否被世俗的你我，冷落了太久，太久……

喜欢在有月色的夜晚看雪，万籁俱寂，淡淡的月色，似薄纱轻笼大地，雪花无声地飘着，屏住呼吸，用心聆听，这时会隐约听到雪和月微颤的心跳声……

下雨的时候，是需要一把伞的，而落雪时无须打伞，那会失了领略一场雪的美妙情致的。太过迷恋的情或物，迎之唯恐不及，谁人会去拒绝呢？平凡的肉体，渴望这份神圣的爱抚。

站在天寒地冻的冰天雪地里，任由雪花一片一片地，飘着，舞着，自由落体般落在自己的身体发肤，像一位冷若冰霜的美人，即便匆匆一吻，因了期待已久，因了曾求之不得，亦有些情不自禁，意乱情迷，迷恋于这份雪花意外的亲吻中。

伸 出 手掌，怀着虔诚无比的心情，想把雪花儿郑重捧在手心里，注目着、呵护着、温存着。怎奈，雪花儿像个顽皮的孩子，刹那，就无影无踪。我的热情和诚心，留不住一片雪花吗？那份晶莹那丝纯洁，难道不留恋我掌心的温暖？它不曾在意我内心的温软吗？不，不，雪，应是在乎的吧！离去，亦有着太多的无奈和不忍吧！摊开掌心，冰凉、潮湿，是雪无言离去时的泪吧，瞬间，灼痛了我的眼。

或许，很多的时候，捧在手心里的，未必就能真正拥有。而想真正拥有的，或许，无论作何努力，都无法将其捧在手心里。太美太纯洁太神圣的东西，或者感情，或许，只能永远留在心里，暗自隐秘地喜欢。

......

雪，纷纷扬扬地自天际飘落，这份空灵之美，足以让我目醉神迷，情不自已。当然，情不自已的，不仅仅是落雪的情形，雪后，依然是种种唯美的延续。

当天空中那场盛大的演出落下帷幕，大地则徐徐拉开了序幕。雪花，是最好的舞台设计师了，在它神奇的指挥下，大地这座广阔的舞台，变得美轮美奂，美不胜收。孩子，这座舞台当仁不让的主角，踩着厚厚的积雪，迫不及待地粉墨登场了。

堆雪人，想来古今中外，但凡是孩子，当然也有童心未泯的成人，均热衷的一项乐事了。记得年少时，每逢落雪天，自己和小伙伴们也每每乐此不疲，百堆不厌。发生在小孩子和雪孩子之间的故事，至今仍记忆犹新。

记得有年冬天，我们一起堆了个“雪孩子”。有个小伙伴因怕雪孩子冷，遂突发奇想，用妈妈让自己暖手的小手袋，给雪孩子取暖。当我们围着雪孩子，目光灼灼，忽然发现，心爱的雪孩子在一点点消融。害怕？惋惜？不舍？幼小的我们，面对这一幕，无能为力，束手无策。那时候，我们尚且不懂得，不恰当的爱，不是爱，是一种伤害。永远无法忘记，我们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赋予了爱和欢乐的雪孩子，就这样决绝而去，徒留下一地的忧伤。

及至年龄稍大些，每逢落雪，堆雪人的兴致，仍是有增无减。只是，除了那个堆的过程，小小的心里，却过早地品尝了“失去”的痛楚。那个时候，不懂得天长地久，只是渴望和自己爱的，能够“两两相望”的时光长些，再长些。所以，后来班里转来一个哈尔滨的孩子，学习一般，而我却是那样羡慕她。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那只是，只是我少年时代的一个关于雪孩子的情结。在那个孩子的故乡，在那遥远的哈尔滨，长达半年时间，雪是不化的。那么，如果我能如她那般幸运，在那片冰天雪地里堆一个雪孩子，是否，就能和它长久地相偎相依不离不弃呢？是否，就不会承受，那样挚爱到极点，却转瞬即逝的痛楚呢？

再后来，自己有了孩子，下雪的时候，常常放下手头任何的事情，去陪孩子玩一场“堆雪人”的游戏。于孩子，有妈妈伴着堆雪人的时光，是快乐的；于我，能够重温童年旧梦的时光，又能有多少呢？我的快乐，是双倍的啊！

记忆里的冬天很冷，但记忆里的冬天，却因为那一个个“雪孩子”，充满了温情，洋溢着温馨。

记忆里的冬天，总是与一场一场的雪事相连。那样晶莹的、透明的、澄澈的希望。是山川，是河流，是自然万物，更是俗世里的我们，心心念念的一场场美梦啊！

这个冬天，过去大半了。千山暮雪终消融。可，在心里，雪，一直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在我的心里静静缤纷，悄悄妖娆。

雪演绎的神话，雪生发的美好，在飘雪或者不飘雪的时刻，依然是那么晶莹剔透，静美如初。

蓦地，记起了一段师生间的对话：

飘雪时刻。老师问：“孩子们，雪化了，变成了什么呢？”

孩子们众说纷纭。永远忘不了一个孩子的话———

“雪化了，就变成一个———春天！”

美，不仅仅是雪；美，在一切爱美人的心里。

(东港区作协荐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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