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传玺
曾有一件事对我的思想很有震动,也很有启示。我们班上的班长名黄庆恩,12岁,在班上的年龄最大,他爱占小便宜,有占用小同学的新石板、新书包的情况。小同学怕他,不敢要回,有的小同学偷着哭。许多同学知道此事,但不敢做声。有一天上课,丁海倩举手发言,向老师公开揭发黄庆恩“欺负小同学”。黄庆恩支支吾吾,难以说清,不仅被迫当堂退还了所侵夺的物品,还被免去班长职务。丁海倩一时成为班上的女英雄,大家都很尊敬她,喜欢她。我听说在私塾里,大学生欺负小学生的事普遍存在。师父比封建家长还厉害,像个活阎王。大学生拍师父的马屁,以大学长自居。小学生被欺负的,白吃亏,不敢说。丁海倩这样的“造反”行为,在私塾难得出现。
还有一件事对我也很触动。在我上小学时,体罚学生之事是普遍存在的。例如罚站,打手心等。有一次,我班同学丁原晍因背书未通过。在中午放学吃饭时,老师罚他站着念书,等背会了再回家吃饭。
我们都很同情他。我回家把这件事偷偷告诉大姐,她没有表态。我在回校时,她给我一个小纸卷,示意要我走。我在路上剥开一看,是一张煎饼,内卷虾皮。我走进教室,丁原晍还站在那里掉眼泪。已有两个同学带来煎饼,让他吃,他直摇头,不敢吃。我给他吃,他也摇头。正在这时,宋老师端着一只搪瓷大杯,拿了一个纸包进来,同学们惊了一跳。他看了一下我们,问丁原晍:“背会了吗?”丁答“还不太熟!”老师说:“这次饶了你!以后不要玩起来没有够,也要用点功!”他看了一下桌子上的煎饼,对丁原同说:“你的功课不好,人缘倒还不错!”又问同学们:“还有谁给丁原晍带煎饼的?都拿出来看看!”同学们先是面面相觑,尔后,有几个人从书包、衣袋或袖筒中,相继取出了七八卷煎饼,摆在桌子上。老师叹了一口气说:“我也带来了一个火烧、一杯热水。丁原晍,回座位吃点吧,喝口水!饭还是要吃的,健康也要注意,书也要念好。不然,长大了,谁管饭?到那个时候还靠同学们给你送煎饼!?”宋老师对学生真诚感人的态度,同学们纯真质朴的思想感情,令我终生难忘!
时至四月,天气渐热。我们班上60多个人,实在太挤。有一天,宋老师宣布,挑选16个个子高、功课好的学生到东门外校本部去上课。我与丁海倩都被选中。到校本部是与二年级在一个大教室中实行“复式教学”。班主任姓丁,人称之为“十三老师”。与二年级学生同室上课,我起初有些忐忑不安。稍后,渐感庆幸。因为对自己的课业并无影响;另外,多听点二年级所学的东西,大开眼界。例如,有一次老师问二年级学生:“地球上的山多还是水多?”一位同学举手回答:“三山六水一分田。”老师点点头。我至今还记得此事。
在分校时,我们16个人彼此不太熟悉,由于校园太小,课外活动少。彼此也无时间接触。迁来校本部,上课时,16个人坐在一起;下课后,16个人互相结帮,在一起活动的时间较多。无形中,关系密切起来。我对丁海倩的印象很好,她也喜欢与我接触;但我对她总有些敬畏,因为她太锋芒外露,有时不顾他人情面。例如,我们自迁到校本部上课后,由于距家较远,多自带午饭,就是卷一张煎饼带在身边,中午放学,不回家,在教室里啃一下,到伙房喝点凉水即可。当然也有人自带水杯喝热水的。有一次在吃饭时,丁海倩问我:“你的煎饼里卷着什么?”我答:“虾皮!”我问她:“你卷的什么?”她答:“变蛋!”我没听懂,再问了一句:“什么蛋?”她答:“变蛋!变蛋!”我连着再问:“什么蛋?什么蛋?”她也连着回答:“变蛋!变蛋!变蛋!说变蛋你不懂?”她反问我:“变蛋你没吃过?”我答:“什么是变蛋?我不仅没吃过,连见说都没见说过!”她大声惊奇地嚷着说:“怎么!你连见说都没见说过?”弄得许多同学都看着我,使我不好意思。
还有一次,我穿着一条新的浅蓝裤子上学。一进教室,我立即坐到我的坐位上。丁海倩好奇地看着我的裤子,要我站出来看看。我不太高兴,就问:“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她似乎理直气壮地说:“我要看看你的裤子上的洋文!”这时,已经有几个同学闻声而来了。我连忙解释说:“俺娘买了块白洋布头,有印字。卖布的说:打八折,便宜。拿回家洗一洗,再买点蓝色染一下就看不出来了。可是怎么染也盖不下来!”丁海倩大声对我说:“你回家告诉你娘,这条裤子太难看了。可以用它补袜子。另去买块白洋尖,染一染,做衣裳,又薄又软又好看。洋布粗拉拉的,做什么都不好看。”她又拉着我的裤子,要我站出来亮相。我双手捂着裤子,不肯动。惹得同学都来看热闹。我从此,看见她就有些害怕。
虽然这样,她总是常找我。由于她长我两三岁,功课也很好,主动帮助我。我所以能很快改正了咬舌子的毛病,有她的一份功劳。学期终了,全班考试总成绩,包括分校共60多人,牟敦慈(女)考第一,丁海倩第二,我是第三名。我们三人都领到“学习成绩通知”和奖状。牟敦慈获奖:全免学杂费2.6元;丁海倩获奖:全免学费2元;我获奖:免学费1元,免杂费6角。共免1.6元。这就是说,我在下学期(二年级上)开学时,只交1元学费就行了。
在东门外校本部读二年级
1936年9月初,我持学校发的免学杂费1.6元的证明和1元钱学费现款到校报到注册,顺利入学,可是三弟传琪由于没有学杂费2.6元,就从此失学了。我非常同情他,曾将此事告诉奶奶,希望爷爷能为他交费。奶奶回答说:“现在已分家了,二伯已搬到水门外园上去了。爷爷‘帮了言,但帮不钱!’爷爷说句空话也没有用处。”我对奶奶的话不太明白,就问大姐。她只说了一句话:“爷爷没有钱!”又小声嘱咐我:“以后不要对爷爷、奶奶说三弟上学的事了。”我后来知道,当时所谓“洋学堂”都是地方自己创办的,政府不过只出个文件(政策、制度),各乡各村自己筹款募捐,自己请人办学。自发办学,自生自灭,是当时教育发展的重要特点。向学生收纳较高的学杂费,是其筹款办学的一种重要手段。因此,穷村办不成学,穷人上不起学,教育发展缓慢。
比较而言,涛雒小学的创办与发展比较顺利。1922年前后,涛雒小学已有“涛雒乡立高等小学校”之名。至1936年,涛雒小学已是日照县第二区的五个“中心国民学校”之首。其他四个学校是孙家村、夹仓、傅疃、连五村(裴家村、张家村等五村)。涛雒小学的办学所以走在前,有三个得利条件:一、旧的大庙多,得毁庙办学,节省费用;二、商业发达,募捐较易;三、富厚人家多,在家的“洋学生”多,请教师容易。
我在读二年级时,对学校有这样一些了解:
涛雒小学校本部的大门向南,校舍有前后两个大院,都是平房,砖墙瓦顶。前院北屋中有三间大屋,原是三官庙的正殿,今改为校办公室:西间为教员备课室,东间为校长室,中间为通前后院的过道,过道中间立一大玻璃镜,既可照人,帮助整理衣帽;又规定行人靠左边走,以免冲撞。西壁挂一大寒暑表(温度计)和大手摇削笔刀,以便于学生使用。办公室之东有一大房间,为游艺室,内有一张乒乓球台。西有一大房间,为图书、仪器室。左首,即院东,自南而北,为二三年级两大教室。其北头有一小间伙房,为烧开水、置生水缸处。房北有一墙,西接游艺室。墙开一小门,通后院。院南,中为大门,通于校外。大门内右侧,为教师宿舍,三小间。左侧,有一间大教室,用于“义务教育”,有三四十个学生,均十二三岁,涛雒人,不收学费,另有义务教育教材。学校后院宽大,北面有三间大教室,不是庙产,都是后来新建校舍,自东而西,依次为四、五、六年级教室。院的西南角有女生厕所,东南角有教师和男生厕所。校舍后为一片树林。
学校大门外向南20米外,为体育场之北边,自此开始,向东、转南、转西、转北,再转东,用铁丝网围起一广阔的体育场,东西宽约300米,南北长约400米,西半部以球场为主,有足、篮、排、网等球场,各有铁丝网隔开,东半部为田赛场地,有(单、双)杠、沙坑、滑梯、跷跷板、秋千架及铁饼、铅球、标枪等的场地设施。
1936年至1937年间,涛雒小学有在校学生约280人,教师10人,教师年年有进有出。学生以涛雒人为主,也有四乡子弟和本镇外来人口,如机关或外商子女。涛雒学生中姓丁的占相当大的比例。教师更以涛雒人为主,姓丁的占绝大多数。学生如何称呼老师,传统做法是“老师”之前冠以“姓”。如称秦老师、宋老师等。可是涛雒小学的“丁老师”太多,常常找错了人。于是产生了在“老师”之前,冠以名号、职务或在家的兄弟排行数次。例如:伴滨老师、哲生老师、子宜老师、绘原老师,庶务老师(丁仁斋)、十三老师等。他们的学历都比较高,学识较好,教学认真,声誉很好。如校长丁史言,是日本留学生,曾任旧日照县教育局长。教务主任秦裕东(下元村人)和庶务主任丁仁斋(丁家院村人)都是大学毕业生,曾在中学任教。其他教师也都有高中或旧制中学(四年制中学)的学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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