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你起来

张成磊

在我的童年里，有两只老虎伴我成长。一只老虎色彩鲜艳威风凛凛，另一只老虎朴素踏实坚强有力。

六岁那年，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爹抱着我去赶年集。在集市噪杂的各种声音里，我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嗷嗷”声。我循声望去，就看见了一个白胡子老头和他手里的“小老虎”。那只“小老虎”是用泥做的，额头涂着红色王字，大嘴巴咧到了耳朵后边。竖眉瞪眼昂首挺胸四肢粗壮，还有一个大屁股。更妙的是，白胡子老头把它的大屁股一推一拉，它就会发出嗷嗷的叫声，我立时被它迷住了。白胡子老头对我爹说：“老虎嗷嗷叫，小孩哈哈笑。泥老虎，两毛五，给孩子买一只吧？”

我爹就买了一只。那天，集市上其他东西再也引不起我的兴趣。我对这只色彩鲜艳的泥老虎爱不释手。我拿着它和小伙伴们一起分享，让他们都推推泥老虎的大屁股。用力越大，泥老虎叫的声音越大。那个春节泥老虎给我和小伙伴们带来无穷的欢乐。可惜的是，一段时间后因为过度玩弄，连接虎头和虎屁股之间的羊皮纸破了，漏气了，泥老虎它也就不能叫了。我爹给糊了几次，还是不管用。于是，这只泥老虎就只能静静地摆在我的床头了。

那时候我们那里的农村还没有幼儿园，好玩的事物又不多。嗷嗷叫的泥老虎让我找到了无穷的乐趣。没了泥老虎的叫声，时光好像一下安静下来，我的心里失落落地。

我爹得去大队里挣工分，没太多时间和我玩。我爹孔武有力，不管干什么活总是嗷嗷叫着冲在前面。我娘就对我说：“看看，你爹是不是像只老虎？”

那年开春大队建红薯窑。窑很大，土石结构，建成以后全村的红薯都可以存放在里面。我爹一开始用木车推石头，推着几百斤重的石头，我爹快步如风。随着红薯窑的逐渐完工，后期需要推土来覆盖窑顶。窑顶是个长长的斜坡，新土又松又软，我爹每推一趟都会压一道深深的车辙，非常吃力。饶是这样，我爹每天都会推一百多趟，参与建窑的人无一不啧啧称赞。

可是就在红薯窑完工的时候，我爹出了事：那天我爹在窑顶倒土的时候，用力过猛，竟然连人带车从窑顶掉了下来。我爹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我娘闻讯赶来嚎啕大哭。我也哭着喊：“爹，你起来！老虎，你起来！”过了一会儿，我爹慢慢坐起身，摸着我的头：“孩子，爹没事。爹是老虎，老虎就得起来呀。”

我爹为了养家糊口，一个人撑起了生活的重担。但我爹是老虎，既使从窑顶掉下来也不会有事。只休养了两天，我爹又推着车子嗷嗷叫着往窑顶冲了。我站在红薯窑旁边，抬头看着我爹在窑顶冲刺的身影，小小的心灵被我爹吃苦耐劳的精神深深感染了。以致于以后我在成长的道路上跌倒了滑倒了绊倒了都会努力咬牙再爬起来。那一年，尽管我还没到上学年龄，我爹还是早早把我送进了乡里的小学校。我爹说：“泥老虎虽然好玩，但毕竟只是个玩具。孩子要想上进，就不能无所事事。孩子要想得到长久的快乐，还是得上学。”（作者单位：日照市黄海一路126号日照港机工程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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