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宇间的“飞翔者”

开栏的话

烟火人间，人生百味。

复原现实的微缩景观，展示凡人的琐事陈录。

时间终究是旁观者，我们努力做记录者———记录小人物的悲欢，展现大时代的光影。

本报记者 谢岩/文 冷炳豪/摄

冬日午后的太阳，正好落在银河公园人工湖的正中，虽是晴朗的天气，下午的冬阳也晕上了一圈白毛毛，好像镜面上镶着一颗珍珠———“蜘蛛人”庄永杰站在100多米高的楼顶上，眯着眼睛看着这颗硕大的珍珠———这是平地上难以看到的景象———一瞬后，他平静地收回目光，准备放绳子。

这里是最高处达120米的日照金融中心，日照桓翔保洁公司的经理田洪钊，看了看远处像个椭圆树叶的万象汇楼顶，回头招呼“孟书记”和“庄哥”庄永杰。

孟是党员，干活也是一把好手，他们亲昵地称其为“孟书记”。“孟书记”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此时正在往两个白色的塑料桶里添加清洁剂。庄永杰拿着一把刷子随即搅了搅，然后抓起身边橙色的安全绳，扔了一个给“孟书记”，两人开始穿戴起来。

棉袄、防雨裤、雨靴，安全绳、工作绳，一一准备停当，两人拎着水桶往墙边走去。顺着爬梯攀上顶楼边缘的墙壁，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开始系绳子，从顶楼的地面到他们站的墙壁大概两三米，可是，另一面———是100米的悬空！

“这个扣叫做半扣，我专门到网上查过，是意大利人发明的。这个扣可以移动，不用的时候还可以悬停。”田洪钊说。

说话间，庄哥和“孟书记”固定好工作绳的一端，迅速往楼下放绳，并在沿口处加好垫布，又放下那根安全绳，用手机与楼下安全看护员简短交流后，将安全带与工作绳连接，快速坐在了吊板上，悬吊在大楼外墙上，拿起身侧清洁桶中的刷子，开始清洁幕墙。

“最危险的时候，是绳上没有垫布的时候。”在楼上做安全警戒工作的田洪钊，入这行已经十多个年头，“开工前先考察环境。无论是从上往下看还是从下往上看，总会有视觉盲区，有突起的地方，如果没有垫布，绳子磨损就会很快。干一会活，就会抬头看一下绳子，也不是吓得心怦怦跳 ，就是老觉得心里有事。”“开工后，楼上要有人辅助放绳，更重要的是，要有人看着绳子，万一有人来打开了这个结怎么办？楼下也有安全看护员，作业区域内最好别有人，更不能有小孩跑来跑去。”

这样“命悬一线”的工作，缘于在大街上百无聊赖地往上一看。2008年，退伍后当保安的田洪钊，这一看，竟发现日照这个城市里，也有“蜘蛛人”在楼宇间“飞翔”。

“你们这儿缺人吗？”

“你干得了吗？”

怎么也是当过两年兵的！“全凭一腔热血！”24岁的小伙田洪钊二话不说，跟着师傅一根绳就下去了。

“浑身都僵硬了，脑子一直处于懵的状态！凯德广场旁边23层的高楼，第一次看到人像蚂蚁一样，而且就在自己的脚下！”换玻璃、打胶，田洪钊觉得自己像个木偶一样，师傅怎么说，就机械地去做。

“三五天？一星期？反正就这么做下来了，之前干过很多别的工作，反而是最危险的这项工作坚持下来了！”“为什么？工资高吧，当保安工资太低，而且时间受限，我还是喜欢自由一些。”

100米以上的高楼作业，日工资500元，200米以上的高楼作业，日工资700元。“一个月七八千元吧，高工资也高风险啊！中午管饭，有菜有汤，一定得有肉！吃肉才有力气干活啊！但肯定不能喝酒！有时候，晚上加班晚了，我也管晚饭。如果不开车，晚上我们就喝点酒解解乏。”

2016年，田洪钊成立了保洁公司，因为认真细心，找他做活的物业公司也不少，拉上十来个人的队伍，就这么做起来了。“整个日照做这行的也就十来个人吧。这几年更规范了，我们都有高空清洗资质和高空作业证，每年体检一次，每人都买了保险。”刚入行的几年，田洪钊自己给自己买保险，自己配干活的装备。现在自己成了老板，更了解这行业的高风险。配高质量的设备，早上第一件事就是认真检查设备，“高风险的活不接，天气不好的时候不接活。”这是田洪钊的底线。

最初，他瞒着家里人说在工地上干活，后来母亲知道了，闹了好一阵不许他继续干，“那也得干呀！瞧，‘孟书记’两个孩子，一个上初中，一个才刚会走；庄哥大闺女上大学了，要学车，要买车，小闺女快上高中了，也得上补习班，这些年，他在韩家村买了房，也借钱买了车，这慢慢都还上了。我们公司还有个‘小胖’，戴着眼镜很可爱的小伙子，刚买了房正在装修———哪样不需要钱呢？”

“日照干这行的，百分之八十都是我的徒弟！”一个来小时，100多米的高楼从上擦到下，庄哥和“孟书记”已经下到平地。1998年入行，43岁的庄永杰已是这一行业的“元老”。

“当年去了七八十号人，最后只有十来个人坚持下来了，有人在楼下往上一望就走了，有人到楼上往下一望就走了。这活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没有心脏病、高血压、癫痫，不恐高，还得心理素质好。20年前从黄墩镇下双疃村去大连的庄永杰，在大连当上了“蜘蛛人”，3年后，又去了济南、青岛继续在高楼大厦间“飞翔”，2004年才回到日照。

“那些年，日照哪有几座高楼？建行、农行、碧波、凯莱，从上面往下一看，都是平房，这些年高楼多起来了，写字楼也多起来了。从楼上往下看，风景也好了。”当年在大连锻炼出来的十余个日照“蜘蛛人”，近些年陆续回了日照———也正是他们，让日照的高楼大厦容光焕发。

“在上面？和现在在平地上一样啊！今天这天气好啊，前两天下大雪我们还照样干通宵呢！”棉袄、雨裤、雨靴，安全绳、作业绳，一样的装备，手冻麻了冻僵了，活动活动再继续。春天风大、夏天酷热、冬天寒冷，一年能高空作业的天气也就二百天，碰上个急活，一个通宵顶三天的工资。

“下雪那天还好，风不大，也不是太冷。天黑了，城市的霓虹灯都亮起来了，车在路上，那灯都成了河！从200米高的楼上往下看———那雪花，真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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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空清洗作业在20世纪30年代起源于美国，80年代中期经日本、香港传入中国，80年代末，中国第一批清洗公司开始组建。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召开之前，大规模专业化的高空清洗保洁公司如雨后春笋应运而生，并向各大城市扩展。十年过去了，高空清洗保洁行业又有了新的发展，那些不为人们所熟知的“蜘蛛人”，为都市的大放光彩而飞舞蓝天，做出他们默默却又突出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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