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谷星语》序

赵德发

我想，如果将日照文坛比作梁山，刘东阳便是“霹雳火”秦明。他剽悍勇猛，风风火火，挥舞着一柄狼牙棒东奔西突，在多个战场都有斩获。十多年来，他的创作成果让人眼花缭乱：你刚读了他的一本小说，忽然又接到他的诗集；你正欣赏着他的诗作，他又让你看新出版的儿童文学；儿童文学放上书架不久，他竟然又送来了纪实文学。

在他前几年的作品中，我特别看重长篇小说《那码头那民国》和纪实文学《日照人在青岛》。前者把日照海边百年来的时代变迁写得十分地道，后者则把当年日照人闯青岛讨生计的事情讲得生动感人。有一段时间，不见他的作品了，也不见这人了，偶尔见面问问，说是在家画画。可是，不知他什么时候又将画笔暂时搁置，写出了历史传奇小说《大清御史秦国龙》，还被人搬上了银幕。大概因为此事，他迷上拍电影，心心念念要入行。这个选择让人担心。正担心着，他突然又出了一本诗集《借琴嵇康》。这本诗集，让我对他刮目相看。因为那些诗写得真好，特别是最后一篇《摹广陵散词》，洋洋洒洒，文采飞扬，与一千八百年前的大诗人嵇康心心相印。刚欣赏罢诗集，刘东阳兴冲冲地告诉我，他已经成立了公司，购置了电影拍摄设备。就在他紧锣密鼓要开拍第一部电影的时候，却给了我一部小说，让我写序。我惊讶地想：日照好汉“霹雳火”，他的狼牙棒要舞出多少花样来？

他那边忙着拍电影，我这边开始看小说。这小说叫《汤谷星语》，是绝对的原创，是充满智慧与灵性的原创。刘东阳，又让我吃惊了一回。

这部小说，虽然以《汤谷星语》为书名，但却以姜子牙来带出故事。13岁的子牙去寻找父亲，遍寻不着，却一次次在梦中见到父亲，父亲让他去找一本神书。神书在哪里？也是遍寻不着。最后才知道，这书应该由他自己写出来。于是，他“循着黄帝气息”，思考天际、人间的和与战，写出了一部书。此书被一个人拿去之后，放出金光，照亮了进入汤谷的小路。就这么一个寻书、写书的线索，却牵连出上古时代的宏阔图景。陶方、曦方、守方……一个个部族；祭祀、结盟、征战……一件件大事；子牙、蓝云、苗金……一个个人物。这一切的一切，汇成一幕一幕壮剧，让人感奋，令人唏嘘。

我认为，此书有三点长处：

一是风格奇幻。作品不走写实路子，凌空蹈虚，神奇的情节比比皆是。子牙的黑玉环，蓝云的白玉镜，都具有非凡力量。七彩鸟驮着蓝云，在天上飞来飞去。蓝云说出三句咒语，子牙头发全白。大黎与夏巫作战，打斗半天，却发现那个夏巫是假的，是被天上老鹰吊起的一个假人儿。战神在石洞里躺着，身体本来分为三段，然而等到阳光照进汤谷，这三段身体却自动接合，站了起来。这样的情节在读者脑海中转化成画面，你会觉得很酷、很炫，当然，也会惊叹作者的想像力之丰富，之强大。

二是寓意深刻。我看过一些网络上的玄幻小说，深刻者少，浅薄者多。但东阳的这部《汤谷星语》却是有一定深度的。从一些情节中，你会读出隐喻，产生联想，有所感悟。譬如说，子牙说，他父亲向他讲了这么一个故事：大禹退位，他的儿子启和一个叫伯益的人都想作继承人，大禹就开始分别人心，问天下的人，你是选择伯益还是选择启。被问的人必须做出选择，如果不选择，就会被部落抛弃。许多黎民百姓并不关心权力之争，却被强行卷入争斗，并且被打上标签，分成两派。后来，还因此发生了战争，有人死掉，有人迁走，有的成为对方的奴隶。这个故事，会让人想起人类现代政治生活中的荒谬之处。还有，小说结尾，战神复活，因为他的尸体缺了脑袋，就弄一块石头代替，结果战神虽然力大无比，却看不清方向。这是否反讽了人类发动战争的盲目？

三是语言生动。通观刘东阳的创作，他在语言上的进步特别快。尤其是近年来的作品，语言越来越成熟，且有了自己的风格。读这部小说，你会觉得文采斐然，富有感染力。无论是作者的叙述，还是人物开口说话，都是那么自然，那么顺畅，那么生动。“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练就了语言上的功夫，写什么都容易成功。

看这本书，还会看到一幅幅画作。那是日照黑陶艺术家邢葆东先生的作品。他是著名画家汪易扬的弟子，学练汪先生创造的狂草人物画已经多年。这种画，先是精心描画人物头像，到了身体部分，却用狂草手法一勾到底。虽然简得不能再简，却是气韵十足，恰切地表现出人物的神态。邢葆东的画，刘东阳的小说，在这里珠连璧合，相得益彰。

读《汤谷星语》，也有让人不满足之处。故事的细节展开不够，情境的渲染也欠缺，显得行文急促。如果东阳在写作道路上也能像他开车那样，多一些沉稳，肯定会有更大的成功。我相信，他会做到的。（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山东省作家协会原副主席、日照市作协名誉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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