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胜
日照籍戏剧家、作家、雕塑家李应该的阿Q雕塑,其夸张性有三层表现。在艺术世界里,它们以整体的方式存在于雕塑中。具体的夸张性案例也带来具体的诠释空间。在此,我们围绕一个细部对象以综合的方式观照阿Q的夸张性,由之切入到相应的意义空间。这个细部对象即是阿Q的辫子。
李应该在表现阿Q时,非常突出辫子的作用。小说中,辫子本身即是推动情节、表现人物的重要细节。阿Q被闲人欺负,便是被人揪住辫子。阿Q与小D的“龙虎斗”,也是以抓住对方辫子为上。一旦被抓住辫子,阿Q和小D首先要做的是护住辫子。辫子成了受人欺负和自我保护的第一对象。以往各家往往都绘制了这些场景。李应该也不例外。这是他与他人的相同处。但他与其他美术家又有很大的不同。首先,其他美术家在辫子的处理上,是写实性的,遵循统一性原则,李应该并不如此。他总是根据实际需要,自由地改变辫子的长短、弯曲的形态以及具体的功能。当被赵太爷欺负时,阿Q的辫子又小又短。当阿Q欺负小尼姑时,他的辫子又长又粗。当阿Q被游街示众时,他整个躯体都被紧紧缠住了,辫子长得不可思议。此时阿Q的力量还不及一根辫子。其次,其他美术家往往只在小说描写辫子时加以强调,在小说没有强调的地方则不予重视——— 这时辫子虽然还在,但不以突出的面目显示,没有特别的表现功能。而李应该则在小说并不强调的地方,坚持将辫子作为提升表现力的一个关键要素。这主要表现在三种形态上。一是阿Q欺负小尼姑和唱戏文时,执辫在手。二是阿Q画押时,咬辫在嘴。三是阿Q示众时,为辫缠身。执辫在手、咬辫在嘴和为辫缠身这三种形态,都不是小说直接写到的内容,而是李应该为了夸张性表现力的需要,匠心独运的增加。这些图像内容的共同之处是已经冲出了文本的直接描述,但从具体内容上看,却各有不同。
其一,各种辫子形态体现的阿Q心理不同。执辫在手时,阿Q对辫子很自得,主动将它外化为施暴的工具。咬辫在嘴时,阿Q似乎要将辫子咬断。辫子又成为阿Q决绝意识的外化。为辫缠身时,阿Q已属身不由己,想发声而不得。阿Q与辫子关系的转变,正是阿Q情绪、阿Q处境的转变过程:从积极主动过渡到被动放弃,终于发展到完全的被动状态。
其二,各种辫子形态与小说文本的具体关系不同。执辫在手(包括阿Q欺负小尼姑和阿Q哼唱戏文)在文本中是有所暗示的。阿Q欺负小尼姑的执辫在手动作,虽然为文本所未写,但也并非为文本所必无。也就是,它是文本中的一个空白,美术家可以根据其有,揣摩其无,然后补白。要说明这一点,需要重回小说语境。第三章《续优胜略记》主要讲了三件事,阿Q被王胡欺负、被假洋鬼子欺负和欺负小尼姑。三个故事并非无所关联,而是有前后的承续性。阿Q被王胡欺负时,小说写到:“只一拉,阿Q跄跄踉踉的跌进去,立刻又被王胡扭住了辫子,要拉到墙上照例去碰头。”被王胡欺负后,紧接着便遇到了假洋鬼子。上一幕自己被揪了真辫子,这一幕又来了个“假辫子”。照例,阿Q又遭了瘟。被假洋鬼子欺负后不一会儿,便遇到了小尼姑。他一下子找到了上两次倒霉的原因了:“我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这样晦气,原来就因为见了你!”阿Q因果颠倒的逻辑自然是很怪异的,因为晦气在前,遇尼在后。不过,这也正是阿Q之为阿Q的地方。而来到的尼姑自然没有辫子,不仅没有,而且恰好新剃了头皮,正是光光如也。小说只是写阿Q摸了尼姑的头皮、拧了尼姑的脸,并没有写阿Q的辫子如何。但因为这个故事序列不断地牵连辫子问题,所以,完全不妨特意表现阿Q的辫子。从自己的“真辫子”被抓到看不起别人的“假辫子”,再到发现一个完全“没辫子”、又比自己弱小的人,一连串的事情都可能让阿Q用辫子来羞辱尼姑。小说没有这样写,但这样的逻辑又确实暗含在文本当中。李应该恰恰展示了隐藏在文本中的潜在逻辑。这种对隐藏逻辑的展示,其实也是美术家有所根据的独到理解。而这样的理解很难被文字研究者发现。因为文字研究者不必实实在在地遭遇造型问题。没有被逼迫着走到这个问题的面前,就很难真正发现这个问题。这很像祥林嫂追问魂灵的有无问题一样。祥林嫂这样的无知无识村妇,本来是不会那么严肃地提出魂灵的有无问题的。但偏偏她提出了,就在于她走到了不得不面临这个问题的关口。也就是,发现问题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在于是否真正遭遇了这个问题产生的处境。文字研究者由于不会遭遇图像创造所要面临的处境,也就很难发现这个处境中相应的问题。不过,我们毕竟还可以通过美术家的作品反观美术家所遇的处境。这也正是图像研究的意义之一。在这幅图像中,美术家让阿Q屡被打压的辫子“扬眉吐气”了一回。阿Q被欺负时,往往小人一头,比如被赵太爷扇耳光时。
(节选《李应该〈阿Q正传〉雕塑的艺术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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