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于之战，孟姜女传说的源头

柳树营

一

2019年的秋天，莒地古城建设中的南段古城墙部分土建完成，这个采用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古城墙，高大厚重，显得坚固无比、巍峨壮观。

而离这座古城向北，直线距离70余华里外，莒县碁山镇驻地西部，沭河以西，西杨家庄村西，一片深秋的城子岭，一处庄稼地，地里有收割与未收割的玉米，裸露的地表上可见零星的残砖断瓦，边外有一些杨树林。

眼前的这片区域，就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文物普查时，在此发现了一处古城遗址。其南北长约800米，东西宽约300米，发现有大量周代绳纹陶片、砖瓦等遗物。

据当地村民反映，在以前整地时，经常遇到剑、箭簇及其他铜器，当年一个农民对这片土地的一次翻动，偶然碰到这些久远而残破的遗器，他不知道，这是对那遥远历史的一次扰动，对一座城邑的扰动，也是对一场战争不经意的碰触。

就在这片历史的地域上，曾有一座春秋的城邑存在过，就是经考古发现的、属于春秋莒国的且于城旧址。

城子岭是绵亘丘岭中的一座地理位置优越的岭头。南面的岭脚之下是一片百亩平畴，一条河缓慢流过，让这片土地生动起来。再往南去丘岭巅连，一座岭独领其间，名曰金星岭，这里曾是且于城兵营之一，站在金星岭上北望，隐约可见穆陵关。其地山明水秀，风水颇佳，也具有军事上的攻防优势，利于修筑边邑之城。

茫然四顾，我的胸臆涌动，情感复杂，两千五百多年的历史遥遥而来。

二

公元前576年，渠丘公之子密州即位，是为莒国第十七任君主，史称犁比公，一代有为之君登场了。

犁比公继位以后，积极作为，刷新政治，发展军事，修城布防，很快将其父业已萧条的国力进行了有力的提振。

而与西北毗邻的齐国，因为在西周初期被分封时，就被划定“东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无棣，五侯九伯，实得征之”，也得到了周天子的特别授权，对其周边小国，如有违礼，可行使征伐权。所以，齐国在春秋之时较为跋扈。

公元前555年，春秋霸主晋悼公病逝，其子平公继位。素怀异志的齐灵公，趁晋君初立之机，背弃中原联盟，与蛮楚交好，并兴兵攻打鲁、卫、曹等中原盟国，意欲代晋称霸，再图霸主地位。为巩固中原联盟，晋国与宋、卫、郑、鲁、莒等十二诸侯国在鲁济(即鲁界内济水)会师，发动了平阴之战。

而莒君犁比公竟以千乘兵车参战，可见莒国当时军事势力之强大。

平阴之战，在今天的山东平阴县一带，在战事推进中，莒国以地利之便，同诸侯盟军的一路，从莒境越过蒙山，迂回奔袭齐都临淄。大军压境，火烧都城，灵公被逼夜遁，齐大败。此战，莒人功不可没。

然而，莒国却与齐国旧恨未了，又结新怨！

公元前550年秋天，孔子出生刚好一周岁。

接任灵公的齐后庄公，收到身在晋国的内应栾盈的密信，知晋国内乱，庄公面露冷笑而杀气凝聚：复仇的机会来了！

齐国大军浩荡西征，直抵晋都朝歌，这次未遇到大的抵抗，便轻松取胜。

三

公元前550年的冬天，寒风猎猎，冷涩的北方大地一片寂寥。但莒国的边城重镇，却在忙于练兵，所有城邑都布兵巡守，严阵以待。

穆陵关外，齐庄公自朝歌凯旋，大军满载战利品浩荡回师。而就在回齐的军队中，却有一军未入关隘，突然折道奔袭于莒国北部的且于城。

就是这支军队，由齐庄公亲自率领，衔枚息鼓，前来攻打莒国。

而莒君犁比公对此早有防范，他预料齐国必趁回师之际，以报五年前平阴之战的旧仇。便在齐军入晋之际，即令边防城邑加强练兵防御。

果然，这天，且于城外的驿道上，一支齐国的军队悄然来袭，齐庄公未曾料到，犁比公不但早有防范，竟然亲率兵士久候了。但齐庄公并未察觉，仍然下令攻城，由于莒国城墙坚固，守军训练有素，顽强迎敌，不但抵御了齐军的攻城，反而射中了齐庄公的大腿。齐庄公受伤，士气受挫，只得败阵而去，并约定翌日再战。

是日，齐军在莒之寿舒集结，但却没有出征。而莒军等了一个白天也未见齐军的影子。到了晚上，齐庄公却命大夫杞梁、华周以战车载甲士，从且于城外的一条狭道越此南下，露宿在奔向都城的郊外，准备天亮后向莒郊突袭。

犁比公知道齐军一日未见动静，必然在夜间有所行动。就亲率军队出城巡视，第二天中午，犁比公就与他们在蒲侯氏城邑外相遇。莒子想送给他们重礼，让他们不要战死，并请与他们结盟。华周说：“贪图财货背弃君命，这也是君上所厌恶的。我们昨晚才受命来战，而今天还不到中午就背弃他，能这样侍奉国君吗？”

犁比公只好亲自击鼓，激励将士英勇杀敌。华周、杞梁以命冲杀，最终被莒军消灭。

对于齐国的这次突袭，莒国虽然得胜了，但却让犁比公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深知齐国的强悍与凌霸。为了莒国的国家安全与长远利益，他便亲自去拜见了齐庄公，借机讲和。遂暂且以平战事，而后齐国兵退，此战史称且于门之战。

第二年秋七月，齐国借去楚国请兵之际，由崔杼带兵乘机再次攻打莒国，侵袭介根城，这次还是因袭旧怨。

公元前548年夏五月，由于且于门之战的缘故，犁比公又到齐国朝会。十六日，庄公在齐国的北城设享礼招待莒子，崔杼却推托有病不朝。十七日，庄公去问候崔杼，乘机又跟其妻姜氏幽会，却被崔杼杀死在家内。十九日，崔杼乃扶立齐景公上位。二十三日，继任的齐景公遂与犁比公结盟。

犁比公这次赴齐的短短七天时间，齐国风云突变，国君易主了。

四

而上文提到的蒲侯城，又在哪里呢？

在今莒县果庄镇驻地西北有茶城村前，有考古发现的一处古城遗址，呈方形，边长400米，面积16万平方米。1980年前，故城东南角和西南角尚分别有长25米、高5米及长30米、高6米的残垣。周围也出土一些先秦时期的陶豆和残片，据专家判断为春秋古城。从这里与莒城和且于城的前后方位，以及这场战争的攻守路线分析，也确定其为春秋莒国蒲侯氏故城遗址。

相隔两千五百多年的沧桑，其地理地貌已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今天看这处遗址，在一处高地之上，周围有河水围绕，已经看不出城邑之象。历史就是这样，在时间的长河里流水流沙，逝者如梦。

而因为齐军将领杞梁的战死，又造就了一件与莒国有关的传说故事。原来因杞梁的阵亡，起初没有得到应有的国殡待遇，遭到了杞梁妻孟姜的直陈上诉，理亏的齐庄公而后便厚葬了杞梁。

孟姜也因悲夫之哭，在民间演绎成“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

据顾颉刚先生考证，这个传遍大江南北的民间传说故事，其原型源于春秋时期的且于城之战。

五

且于门之战，《左传》记载的较为详细。无疑，这在春秋历史上，留下了莒国军事的一个高光亮点。而在明人冯梦龙的《东周列国志》里也有浓彩的一笔。

这代莒君犁比公尚信崇武，外修城池，使得莒国的国力得到了较好的恢复。犁比公可谓有担当、有魄力、有谋略，是春秋莒国中后期具有开拓性的一代莒子。

虽然也显示了他穷兵黩武逞勇好战的一面，但作为春秋诸侯的一个方国，在列强争霸的乱世之中，礼崩乐坏的时代，只有强大的武力，可能才最有说服力吧？六

今天的古城建设，彰显的当然不是武力，而是一代莒人的经济发展能力与城建规划发展能力，是基于莒地历史人文而起的文旅经济的品牌发展与景观打造，这的确很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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