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国古城与金陵才女纪映淮（上）

卢守文

一

西周初，周武王封少昊氏后裔于莒，莒为子爵，国王为莒子，建都于莒，据《水经注》载：“其城三重，并悉崇峻，唯南开 一门。内城方十二里，廓周四十里许。”莒国传三十世，六百余载，后为楚国所灭。

据记载，莒和当时的齐、鲁、晋、宋、卫、郑、陈、蔡、楚等大诸侯国多所交往，频繁地参与大国的会盟，其间，也时有战争发生。这说明它虽是一个子爵的诸侯国，却也是一个实力比较充实的国家。这个作为莒国都城的古老城池，不论地下地上都保存着丰富的历史文物。莒城，在西汉时代，又曾长期做过城阳王国的都城。自公元前179年(汉文帝二年)，到公元19年(王莽天凤六年)，共计198年之久。又在东汉明帝永平五年琅邪王刘京都莒时，做了十数年琅邪王国的都城。而且莒国这座古城，自秦始皇二十六年(前221年)统一六国，废国为县以后，延续至今已逾2200余年。天地悠悠，岁月浩瀚，莒先后为都、为郡、为州、为县，延续着它的繁荣。

根据莒县文物管理部门关于“莒国故城遗址”的调查材料，故城面积颇大，旧城墙位于今莒县城的四周外围。残存的今城北墙，北距故城北墙1.5公里；今城南墙南距故城南墙1.2公里，今城东墙东距故城东墙0.5公里；今城西墙西距故城西墙2 .5公里。故城东临沭河，西傍柳清河。由于故城东面的沭河河岸已向西移，东墙南端部分堕于河内。故城西面的柳清河曾经汇合西北来的黄华水，汇为城西附郭的西湖。这是古代的一片沮淤之地。故城西去浮来山9公里，东去屋楼崮山10余公里是一片平原地带。

莒人韩玉泰先生考证，古莒州城，方方正正，街道成棋盘格分布，有研究者说其主街、四门按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的特征建造。还有研究者说，莒城是按天干建造，东为甲乙木，西为庚辛金，南为丙丁火，北为壬癸水，因此南有火神庙，北有金龙河；中心主街为戍已土，地势也最高，突出庄农为先的思想，这条街是历代农产品贸易和集散地，并因此得叫大菓街。

二

到明朝末年，大菓街已发展为莒州城文化与经济中心，人烟稠密，买卖发达，与东大街的街口往东，直到城东门街面宽阔了很多，像个小广场，平日这里有做买做卖的，摆有蔬菜、干果、肉类、熟食、小吃等杂货摊铺，东首有一铁匠炉。往北有一条不大的街，街口曾有座解元坊，而得街名，街上有坐北朝南的大四合院，这便是解元坊杜其初家。杜家宅院很讲究，东南大门儿，北屋是排带有檐廊的大瓦屋，一道花墙隔成里五外四的双路院，有月亮门儿相连。外院是书房、客厅，里为内宅，溜南屋是磨房、厨房、佣人住房和牲口棚，正房门口有宽敞的大月台，砖铺的硬路连着各屋的门儿空地上有花草，外院有棵大枣树，内院有几棵桃树、石榴树，整个院落布局协调、大气。

杜其初，莒州进士，天启二年杜其初进京赴考，与金陵名士纪青相互认识，并结为至交。天启三年大考，两人同榜进士。崇祯元年末，杜其初放绍兴知府。崇祯二年正月，杜其初带着眷属去绍兴赴任，顺便看望纪青，在元宵灯会上，纪、杜两家相会，纪青的女儿纪映淮和杜其初的儿子杜李第一次见面。崇祯六年春，纪映淮随父母去天台山国清寺，客居绍兴知府杜其初家，同年六月返回吴江外婆家，并与杜李定婚。崇祯九年冬，杜其初卸任回莒。因纪映淮有身孕在娘家生子后，于崇祯十一年春，纪映淮和杜李来山东莒县定居。

当年纪青为爱女取名“映淮”。因自幼长于诗书之家，纪映淮性情贞静，熟读经史，闺中即负诗名，尤工韵语，特别是田园诗词，婉约清丽，明朗欢快，神思飞扬，大有李清照之风，尤其炼字之功，连当时许多大家亦自叹弗如。

且举其咏秦淮河的一首竹枝词：栖鸦流水点秋光，爱此萧疏树几行。

不与行人绾离别，赋成谢女雪飞香。

一个“点”字，参出淡淡秋色；一个“爱”字，托出无限秋情。

与此同时，纪映淮还特擅摹景之作，皆恬静古朴，宛若山水画，画中有诗，诗中有画：

李花一孤村，流水数间屋。

夕阳不见人，牯牛麦中宿。

仅仅二十个字，写尽七种景色，李花、孤村、流水、茅屋、夕阳、牯牛、青青的麦田，一幅农家暮春图跃然纸上。当然，这与其年少时优裕的生活环境是分不开的。

三

纪映淮，小字阿男，关于阿男名字的由来，据韩玉泰先生考证，纪青有两个孩子，男孩叫纪映钟，女孩纪映淮，这两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因家面钟山，临秦淮河，纪映淮的母亲亦是大家闺秀，有身孕后，建议丈夫，生男孩名映钟，生女孩名映淮，希望男孩有山之挺拔，女孩有水之温柔。万历四十年生男孩，名映钟，纪映钟字伯紫，负有诗名。万历四十五年秋，生女儿映淮，乳名阿囡。“囡”在江南一带是对小孩的昵称。到五六岁，纪映淮认识了不少字，她不愿做在别人眼里是永远长不大的女孩，对母亲说：“囡囡弱弱何时大，男男生生欲称雄。”母亲听了，五六岁的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父母都从心里感到高兴，愉快地答应给改名，根据女儿的意见把“囡”改为“男”，名“阿男”，因“囡”与“男”音同字不同，改起来方便。从此，纪映淮小字“阿男”便传于后世。

多年之后，明末清初之际，因国难家仇，纪映淮备尝饥寒孤独之苦、颠沛流离之难，然而在莒州期间，留下了她的一生最重要的足迹。

在今南京桃叶渡文化广场，靠秦淮河一侧是长300米的石碑长廊，在此既可凭栏观赏秦淮河中荡漾的游船，又可欣赏镌刻在石壁上历代名人咏桃叶渡的诗词文章，这里古有刘禹锡、吴敬梓、郑板桥的题咏，近有谭嗣同、朱自清、俞平伯的感慨，然与明太祖朱元璋同时记下秦淮河桨声灯影的，还有金陵才女、莒州媳妇纪映淮的诗句：

楫摇秦代水，枝带晋时风。

金陵淮水旧时月，桃叶渡口去来潮。我们可以想象纪映淮时的秦淮河，却不见了朱自清笔下的“疏疏的林，淡淡的月，衬着蓝蔚的天”，也不见了“河中眩晕着的灯光，纵横着的画舫，悠扬着的笛韵，夹着那吱吱的胡琴声”，但纪映淮毕竟没辜负乃父对“映淮”之厚望，以其婉约之笔与诸文学大师同记下秦淮春秋，刻入六朝兴衰，留予后人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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