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腊月风雪寒 关联年味的一段“抗战”轶事

本报特约记者 刘平成

腊月二十日，农历狗年年底。这天，适逢莒北源河村年集。晴空万里，一碧如洗，“三九”里少有的好天气。周边2 . 5公里半径之内的东山旺、车庄、连五河、峰山、朱刘官庄等村的男女老幼，身着色彩鲜艳保暖的时尚冬装，潮水般涌到大集上，选购腊月二十四“辞灶”专用供品及年货，一派祥和繁荣。

年味袭人的腊月

进了腊月就是年。

在莒北东莞、库山一带，按照盛行已久的古老习俗，时令一交腊月，即自行开启铁定的过年模式。

自“腊八”节起到春节前，民间约定成俗的一个接一个的春节“过门”“前奏”，于大年三十之前依次上演。诸如扫屋、除尘、蒸花馍，杀年猪、煮肉、做豆腐，寻根问祖、大上坟……等等重要节点不一而足，使得春节这个传统的民族盛大节日，愈是临近愈加环环紧扣，层层递进，激动人心，让人们在这种人为放大了的“慢镜头”中，充分享受节日氛围和过程，迎新春过大年的仪式感、神圣感油然而生。其中，尤以腊月二十四日的“辞灶”，更为庄严和隆重。

相传玉皇大帝派往人间每家每户一位常驻“大仙”灶王爷，专司监管各个家庭善恶之责。每年腊月二十四日，这位“大仙”就去天庭汇报工作，玉皇大帝据此对积德行善家庭进行表彰奖励，对劣迹斑斑者予以惩戒。于是，各家各户唯恐这位大仙嘴上没个把门的，怕向玉皇乱汇报，于是就在这天特地设立了亘古不变的欢送仪式———“辞灶”，供上好酒好菜干鲜蜜果，为灶王爷壮行，给他老人家嘴巴上“抹蜜”，尽量让他“上天多多言好事，回宫连连降吉祥。”由此，“辞灶”的重要意义可见一斑。

寻访亲历者

“唉……转眼快80年啦……”

每每大雪飘飘的日子，尤其愈近年关，愈近腊月二十四的“辞灶”日，现今86岁的莒县库山乡源河村村民张德青老人，愈发慨叹连连，别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头。

愈经离乱，愈知珍惜。

难忘1939年农历腊月二十四，在源河发生的国民党51军某部与侵华日军的一场激战，史称“源河战事”。

光阴荏苒，大多数的人和事，随时光流逝而逐渐模糊淡忘。1939年腊月二十四那天一场激战，让张德青老人和许多年长的源河人记忆犹新。

源河，那个时候的官方称谓是源河街。历史上，但凡地（村）名字后边带上卫、所、街、店字样的，不是战略要塞就是大道通衢。当年的源河街，就是扼守潍（坊）徐（州）公路的一个重要支点。因地处交通要冲，当年该村潍徐路穿村而过，路两边店铺林立，商贾云集，仅“大车店”就有5家，更有一众茶楼酒肆，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村而言，可谓繁华风光。

查阅《莒州志》《莒县军事志》《库山乡志》等大型典籍，其中提到当年“源河战事”的文字，竟达16处之多，具体情况则寥寥几句，语焉不详。

在相关社区、村的积极配合下，我们终于寻访到几位当年“源河战事”的亲历者。从他们口中，获得了虽没载入史册但发人深思的这段抗战轶事。

民间视角下的抗战轶事

亲历者讲述实录。

张德青（86岁，源河村村民）：

那年我6岁。“源河战事”诞生了俺村的专属歇后语：源河街辞（那）灶———打了散场！

“辞灶”也叫过小年。本来，俺村家家户户都是鸡鸭鱼肉准备好了，就等着为灶王爷辞行，谁知“乒乒乓乓”的机关枪，就像炒豆子般突然就响了起来。那个年头老百姓都是惊弓之鸟，这仗一打起来，就没有村民的好啊。人们再也顾不上给灶王爷壮行了，男女老少滚的滚爬的爬，四散逃命去了。我是被俺爷（父亲）背着，一口气跑到东山旺亲戚家度过了一宿。从那，俺村就有了这样一个专属歇后语，虽然当时年纪还小，却是我印象最深、铭记终生的一件事。

刘兴俊（97岁，源河村村民）：

那年我刚好17岁。腊月二十四那天，国民党51军的人，让我和俺村的张九云两个半大小子去给他们当向导，带他们去距俺村20多里地的南盈村；吃了午饭回来时，还没到村近前，就听到噼里啪啦的枪声响成“一锅粥”；我和张九云胆子小啊，直接没敢进村，跟着逃出来的乡亲跑到邻村躲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上午再也没枪声了才敢回村，就看到村头直挺挺并排躺着20多具国民党军尸体，听说头一天和日本鬼子交火时，还伤了30多个国民党军呢？怕鬼子再来闹腾，俺村老百姓就在村南将他们掩埋了。

村民王孝斗：我是1945年出生的，虽然没亲历那年腊月二十四的战事，但因为在村里当了12年的会计兼文书，闲暇之余也会找人聊聊，常常思考那年的战事。堂堂的国民革命军第51军，为什么一次小小的交火就死伤50多人，而日本鬼子加汉奸才百多号人，几乎毫发无损地就把五六百人的国民党军打跑了？

在张德青和王孝斗两位老人的陪同下，我们赶到源河村，爬上南大顶子山———1939年腊月二十四日战事发生地。这里是一条群山连绵的山脉，南大顶子山是群山中的最高峰，雄踞源河村西南方向；该山背倚源河村庄，面向东西几条进出村庄的山路。按照地形地貌来看，据守此山头，是一道屏障，进可攻，退可守；战争年代凡进驻源河街的队伍，皆重视和派兵驻守南大顶子山。

斗转星移。现在，向阳的山坡上，早已被村民开垦成种植花生和中药材的经济田，当年硝烟弥漫的厮杀痕迹荡然无存，映入眼帘的，是远远的村庄和田野，以及乡村道路上的车辆和行人。

政声人去后，民意闲谈时。

“后来俺才知道，腊月二十四那场战斗，其实是一场双方都无准备的遭遇战。日本鬼子和汉奸加起来才100来个人，是从管帅和棠梨沟据点出来‘扫荡’，回程在源河偶遇51军这部分兵的，当时51军有600多人在源河驻扎。但200多名国民党军正在和鬼子汉奸拼命的关键时候，无一兵一卒过来增援。”

至今，村民们提起这档子事来，仍然唏嘘不已。

在这个腊月底的寒冷冬日里，行走在当年的战场上，抚今追昔，思绪万千；回望西边天际处，一片火红的晚霞，似熊熊烈焰“呼呼”燃烧起来，把连绵起伏的群山映照得血红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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