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甘肃 庆阳香包：从“炕头经济”走向文化产业

岐黄公司的工作人员正在绣制香包。

2012年4月29日至5月2日，庆阳市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代表性项目“庆阳香包绣制”作为甘肃唯一受邀项目，代表甘肃省参加了在义乌国际博览中心举行的2012年中国（浙江）非物质文化遗产博览会，再一次在公众面前展现出它的非凡魅力。

从街头巷尾的“挑杆叫卖”，到众所周知的文化产业，十多年来，庆阳香包走过了坎坷漫长的发展历程……

香包情结

在庆阳市西峰区北部商城一条巷子的僻静处，是吴玉英和她的庆阳远通民间精品工艺美术公司。这家不过十平方米的店，在庆阳却小有名气。

吴玉英是甘肃省庆阳香包刺绣的非遗传承人，中国民间工艺美术委员会评定的中国民间刺绣艺术大师。她做的一件“中华龙”香包刺绣作品曾在2004年首届中国民间艺术百绝群英会上获金奖，以一万元的高价被人抢走，吴玉英也成了当地的明星。

“好多人听说了这事才相信香包刺绣原来也这么能挣钱，对香包的热情一下子就膨胀了。”忆起当时的情景，吴玉英老人的脸上溢出自豪的笑容。

现在，仍有许多人慕名来到她的远通小店，淘一些香包精品。

吴玉英2001年就盘了这家小店， 小小的店里，摆的东西全是老人的心血。三寸金莲、北豳祥龙、喜上眉梢等，各类香包、挂饰背后曾有些什么故事，老人都记得很清楚。

庆阳有句很有意思的俚语，“狗大自咬，女大自巧”，小的时候，见妈妈做香包刺绣，吴玉英也就有些心痒痒，拿了针线学着妈妈的样子做，久而久之，手艺也就练出来了。

她最喜欢做一些小动物。

“以前总喜欢给几个姐姐家的小孩做些老鼠、蚂蚱、小猪、小鸡什么的，端午的时候还会给他们做‘五毒\’，有一回做了盘起来的小蛇，功夫下得细，特别逼真，他们都不敢戴。”提起这，她心里依旧美滋滋的。

对于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东西，吴玉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

庆阳香包刺绣中有个历史很久也很有名气的“糊涂虫”。新媳妇进门不久，婆婆会布置一道功课，做一个叫“糊涂虫”的针扎香包或者烟袋香包。要求在包上绣一只立体的、两只翅膀能扇动的蝴蝶，最具挑战性的是蝴蝶翅膀的布料必须和包的底料连为一体，不能有缝合痕迹。手巧的媳妇才能做出，做不出的就会被戏称为“糊涂虫”，久而久之，这三个字也就成了这类作品的名称。

“糊涂虫”很费工夫，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做了。

吴玉英从内室拿出一个包裹，小心翼翼地拆开，中间赫然就是一只做得极精巧的“糊涂虫”。几个人拿着翻来覆去“研究”了几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都怀疑是不是布料本身就有“猫腻”。

吴玉英在旁边露出孩子般“狡黠”的笑容。“你看，其实它还是两块布，但是缝合的痕迹没在翅膀下面。”吴玉英指着布包上的绿色叶脉，提醒我们仔细观察。“接口都藏在这里面了，所以不知道窍门的一般都看不出来。”

曾经几度有人找到吴玉英，想买这只“糊涂虫”，老人没舍得。

她的小包袱里还珍藏着几个福禄寿喜葫芦挂饰，红、黄两双“三寸金莲”小绣花鞋。

这几天吴玉英正绣一幅牡丹，自己琢磨着用了渐变的青绿色系，还用了这几年新出的乱针技法，她发现这样绣出的香包比较素雅，也比较有立体感，看上去要灵活一些。

“香包是有感情的，以前外地人来庆阳，我们就给他脖子上挂一个香包，就像藏族的哈达一样。还有老人的旱烟袋上也会挂个，有的绣猫扑蝴蝶，谐音耄耋，寓意长寿。端午节的时候，孩子们身上也都有穿戴，主要图个驱邪镇恶、祈福求祥的彩头。娃娃们穿个五毒小肚兜，挂个香包，不知多可爱。”在老人静静的追述中，透露出对香包的浓郁情结。

前几天，老人五十年未见过面的初中同学搞了个聚会，老人就给每个人脖子上挂了个香包，当时，许多人眼睛都湿润了……

庆阳香包

庆阳最传统的香包俗称“绌绌”，“绌”原指原始骨针的一种缝制方法，后借称用布缝制、袋口能松能紧的包袋。

庆阳已发现的最早的香包是“千岁香包”。

庆阳市西峰区委外宣办副主任巩晓静回忆，2002年，正值庆阳市首届香包民俗文化节前夕，庆阳市华池县境内的国家一级文物保护单位“双塔寺”一号塔突然被盗，政府立即对双塔进行抢救性挖掘，意外发现一件据考证距今已832年的香包。香包发现时仍色泽艳丽，图案如新，为了纪念它背后悠久的历史，就命名为“千岁香包”。他们当时还笑称那是给了香包节一个好彩头。

“但庆阳香包的历史应该远比这悠久。”她说。

相传公元前两千三百多年，《黄帝内经》中的岐伯曾携一药袋防疫驱瘟、禁蛇毒，开创“薰蒸法”，歧伯生于庆阳，这个法子也在当地渐渐流传开来，成为习俗。因药草被称为“香草”，因而药袋便称为“香包”。

唐宋时期，香囊逐渐成为仕女、美人的专用品，而男官吏们则开始佩戴荷包。至明清两代，庆阳香包十分兴盛，成为人们佩戴或馈赠的佳品。至清代，香囊已成为爱情的信物了。而历史演化到近代，香包则多半用于民间端午节的赠品，主要作求吉祈福、驱恶避邪之用。

前些年，走在庆阳街头，还可看到有些老人在烟杆上吊一个香包，里面装上旱烟，时不时吧嗒两口，十分惬意和享受。

现在，在庆阳市小崆峒旅游区内建有陇东窑洞博物馆，馆里有专门的香包展厅，陈列着一些比较有代表性的香包作品。工作人员介绍，庆阳香包主要从意念出发，采用意象手法夸张造型，幻化姿态，多变视点，随意创作，追求的是神似而非形似，与专业美术有所差异，这也算是鲜明的地域特色。

岐黄公司

现在的庆阳香包，更多是作为一种文化产业而存在。庆阳岐黄传播有限公司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岐黄公司是张仁民、刘兰芳夫妇一手创建起来的。

张仁民平时喜欢玩收藏，也顺道从民间收购了一箱庆阳香包刺绣作品，当时主要是鞋垫，价格也便宜，才三块钱一双，夫妻俩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参加了2002年上海民间工艺品博览会，没想到十分受欢迎，十五块钱一双竟然脱销了，两人从中看到了商机，就正式经营起了岐黄公司。经过这些年的努力，公司也有了些规模。

张仁民夫妇觉得以往在香包的产业化中对香包的文化意蕴挖掘还不够透彻。

“庆阳香包后的中国元素符号十分有地域特色，所谓有形必有意，有意必吉祥。”刘兰芳说，“就像螃蟹，在外面可能是贬义，但是在我们这里，螃蟹横行代表着男孩的勇敢与霸气，将才与征服，再在上面绣上五毒，就更是如虎添翼。”

张仁民一直很强调文化和创意，认为香包应该要艺术性和实用性双管齐下。“现在香包的一些传统文化元素符号保留得比较模糊，有些只管绣些图案或者追求图案的美观，而忽略了图案背后的文化意蕴。”他说。

对于那些渐渐淡去的东西，他们总希望能有所挽回。

他们专门请民间老艺人教公司的工作人员刺绣表演唱，像许久以前农村的绣娘一样，边刺绣边唱一些原生态民歌，还专门用绣剪的动作编排了舞蹈，在今年5月18日庆阳市博物馆开馆典礼上表演，让人们体会最初做香包刺绣时的生活情趣。

现在，公司的绣娘们在制作香包的过程中，还时不时唱上一段《绣荷包》，歌词十分诙谐而有生活气息，“一绣上石榴花呀，二绣上牡丹花呀，三呀绣上个老鼠，拉呀嘛拉西瓜呀……”唱起来醒神又提趣。

今年2月，甘肃省庆阳岐黄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又成功获得了庆阳香包绣制“第一批国家级非遗生产性保护示范基地”的授牌。张仁民说，他总希望能把香包刺绣文化一整套的东西完整地传下去。

为了让香包更具实用价值，他们现在还在试着将一些保健安神、预防疾病的纯中草药香料放进香包中，让“香包”更加名副其实。

文化产业

近几年，庆阳的香包文化产业发展较快，西峰区则成为香包产业中心。

据西峰区文化广播影视局副局长陈宁锋介绍，截至2011年底，全市110多家香包企业中，西峰区就占据了47家，而最成规模的凌云、岐黄、红凤蝶三家企业都集中在西峰区。桐树街和锦绣坊两条香包文化街在庆阳也有了一定的知名度，西峰还被省文化厅命名为“文化产业开发示范基地”。

最初，香包只在端午节前后人们自发地挂在挑杆上沿街叫卖，西峰政府负责人看到这种情况后，2002年组织举办了一届香包文化节，因反响不错，庆阳市政府专门申办了中国庆阳香包民俗文化节，以后历年的承办单位仍是西峰区。

每年端午节前后五天，香包节便如期举办，庆阳七县一区每个地方拥有一个精品展厅，外面还会提供成百上千的展位，进行普品展销，全部费用都由政府买单。在政府的带动和促进下，庆阳的香包文化产业渐渐兴盛起来。现在，庆阳市还专门联合杭州美院做香包新产品研发，并为香包产业提供资金支持。

巩晓静说，产业的发展无疑给香包文化的发展提供了更广阔的舞台，馈赠品变成小商品，能激发和调动群众的积极性，使香包产品不断增加，有利于扩大庆阳香包的影响力。

张仁民很认可官民并举，打造香包文化产业的模式。他说，若没有经济的刺激，只是靠兴趣，民间自发行为恐怕也持续不下去。“有市场才有生命力，规模做起来了，参与进来的人员多了，一些好的想法才能得到推广，才能获得长足的生命力。”

西峰区文化广播影视局局长毛会科说，庆阳香包本来是种“炕头经济”，妇女们在农闲季节进行绣制，也不耽误正常农业生产。把香包做成文化产业，无疑是能给农民增收的惠民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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