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希金：他给自己建起一座非手造的纪念碑

曹春梅

“我给自己建起一座非手造的纪念碑……它将比我更长时期地受到人民的尊敬和爱戴:因为我用竖琴唤起了人们善良的感情/因为我歌颂过自由,在我的残酷的时代……”这是普希金在1836年给自己写的墓志铭诗。乍看起来妄自尊大，然而在某种程度上，普希金确实是俄罗斯的文学之命。他可以用一支笔点起烽火，一支笔救赎美丽的格鲁吉亚女郎。彪悍的俄罗斯立在他的笔头上像气韵流动的荷尔蒙游荡在森林里。连遥远的中国诗人都说：“你是强盗呀，普希金/你把绳索套上读者的脖颈儿/谁打开诗集谁就不可救药地做了你的囚徒/在情节里颤栗，被热血判刑/第二天在河边秘密地被词语处死/死去手里还拿着你的诗集。”

普希金之前的俄罗斯贵族把法语当成自己的母语，俄罗斯没有自己真正的文学，是普希金横空出世用一支笔奠定了俄罗斯的文学地位，他在诗歌、小说、戏剧乃至童话等领域给俄罗斯文学创立了典范。他被誉为“俄罗斯文学之父”“俄罗斯诗歌的太阳”“青铜骑士”，甚至“一切开端的开端”。孕育这位伟大诗人的沃土是叶卡捷琳娜二世在皇村设立的贵族学校。1811年，年仅12岁的普希金进入皇村贵族学校学习，在这里，青春和童年交融并被自然和幻想抚养，诗情、欢乐、宁静围绕着他，卓越的诗歌写作才能让他在一众才俊面前脱颖而出。

普希金的诗歌首先是真实的。是的，真实比正确更让读者愿意把诗行读下去，也更能从字里行间获得力量。1814年《致诗友》中，他写道：“你是否梦想，只要当了诗人/国家的税金可以由你承包/数不尽的财富会源源而来/铁箱子里会装满金银财宝/躺着吃吃喝喝，自在逍遥/亲爱的朋友，作家可没那么有钱/命运不曾赐给他们大理石宫殿/也不曾给他们的箱子装满黄金/地下的陋室和最高的顶间/才是他们辉煌的客厅和宫殿/诗人备受赞扬，却只能靠杂志糊口。”不能不说，作者对诗人的定位真实、准确极了。而普希金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才不过15岁。

普希金多情，他几乎从不掩饰自己对真善美的爱以及对沙皇专制统治的憎。他爱，世间一切美好的人和美景。据说普希金的爱情诗有200首左右。他爱希腊女郎，也爱女友凯恩；爱大公夫人，也爱玫瑰姑娘。“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我的面前出现了你，/仿佛倏忽即逝的幻境，/仿佛那纯美的精灵。”（《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当然普希金的竖琴里也会弹奏出恨。他恨在尼古拉一世面前，“只有奴才和奸佞围绕宝座转/而上天挑选的诗人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两眼瞧着地面”。他恨“鼓噪一时的流言蜚语/玷污青春的年华/你便会丧失对荣誉的权利/处在上流社会的判决下”。

众所周知普希金反对沙皇专制，但他毕竟不是战士。战士保家卫国，哪得空闲追随诗神消磨光阴？《自由颂》《致大海》《囚徒》《在西伯利亚的矿井深处》抨击了沙俄暴政，表达了对自由和个性生活的向往。普希金因为和十二月党人站得太近也被供奉上圣坛。但对于诗人而言，也许他熟知刀剑铮鸣，渴望建功立业，但流血、拼杀、争斗、游弋、伤痕累累、功勋显赫得到爱妻的拥抱与亲吻，是想象中的战斗，诗人只是俄罗斯善吟的夜莺一只。刚刚因为愚昧而愤怒，转瞬又被芳菲动人的语言把泪珠抛洒。他的激情像风，游弋于白桦林亲吻娇俏的嫩叶；才华是高楼的歌声，缠绵着慵懒的柔情蜜意；珍视自由时时咆哮，如同礁石上浪花被高高抛起；爱艺术像圣徒，把酒神之歌奉献给圣母玛利亚。带着荆冠歌颂自由就像情侣守护爱人的赠礼。俄罗斯的普希金，创伤与勋章密布在盛名与负累之上。

普希金只活了38年，留下了将近800首抒情诗，12部长诗，1部诗体长篇小说。对才华之外的文字耕耘，他相当勤奋。比如长篇诗体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塑造了奥涅金这个“多余人”形象。作品用奥涅金的冷漠、怀疑，达吉雅娜的纯洁、孤寂，生动反映了19世纪20年代俄国黑暗的社会现实和知识分子追求光明、自由时的困惑、迷惘。这部诗体小说，不但是俄国文学的皇冠，也是全人类的文化遗产。又比如《鲁斯兰与柳德米拉》是普希金的成名作，是它，使俄罗斯文学第一次跻身欧洲前列。

本版撰稿观海新闻/青岛晚报记者贾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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