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崛起之城》：向记忆的一场致敬

用一般意义上的文本推演与乡愁逻辑，去对应《崛起之城》的影像记忆本体与记忆方式，是一件徒劳无益的事情。从远处看，这个展览像一个理性的保守主义者，谨慎回望着生活轨迹的构建与异化，表情肃穆且不乏宿命感。从近前看，又类似一个质朴的海滨少年，热情从事着试图一网打尽的乡愁作业，唯恐遗漏掉一个活生生的原生态样本，唯恐失去日常的温度与所有来自童年的畅想，唯恐错过青岛啤酒与崂山矿泉水日积月累的滋味，哪怕这些活体早已脱胎换骨。《崛起之城》提供的影像堆砌，斑驳、片断、相互撕扯；《崛起之城》的影像堆砌方式，琐碎、直接、竭尽全力。让这个跨越2021和2022的视觉文献展的姿态，隐约透露出一丝与时间赛跑的使命感。

《崛起之城》展现的并不是青岛的伊甸园，却是一代代居者一再表达乡愁的现场。其理想向往，其平民气质，其历史观与现代性，其对本原的持续追溯与多重现实转换，最终让作为“故乡”的青岛，成为情感转移的寄托，一个关于早年记忆的温情乌托邦，一个对未来抱有渴望的真实家园。 《崛起之城》通过非加工的历史场景，让一些依稀梦想，漂浮在一个逐渐由陌生而熟悉起来的“乡愁”城市里，与一个一个逐年增加的思潮、符号、方法继续着想象的旅程，叠加起一个相互循环的场域。把这个少年场域里摆放长辈画像的行囊，陆续置换上微信、抖音、推演、圣域传奇、头脑风暴、绿水青山和大数据这些与日俱增的行李，塞满一场自洽的快乐旅途。盘点一百多年的青岛过往，语意的庞杂与文本的繁芜交替发生作用，这导致《崛起之城》抵达目的地的叙述，表情复杂。而更为紧要的是，下一个一百年的旅行想象，已然迫在眉睫。

以棠棣之花之类的渔舟唱晚来描述 《崛起之城》的状态，显然不合时宜。因为在一个绝对高度下俯瞰城市风景，周边早已经充斥着规模化、智能化、网格化的凯歌，田园牧歌不过是个模糊且遥远的念想，只能供一闪而过的快感在脑子里摇晃一下，便烟消云散。本质上，《崛起之城》也不是一个纯粹历史主义的信奉者，其生活的勇气与渴望，其敏感与现实性，其经历真实与寻求真实的表情，不能不让墙壁上的视觉图像，自觉不自觉地将一些不合时宜的摩登，转换成更具开放与开掘活力的喧腾，并循着与时俱进的轨迹，一步步抵达公共表达所期望的彼岸。这一对弈与回返互为楔入的历程，并非青岛一地的经验，但在其身上却更具感同身受的叠加性。因为作为避风港，它的前面后面，左面右面，都早已经历风雨。

这个时候看海天中心的这个《崛起之城》，会发现这其实就是一场日渐填满记忆履历的视觉旅行。琳琅满目的罗列，在增加大脑冲击的同时，也抵消了叙事的连贯性。尽管这里毫不讳言坚守与固执，也不匮乏对理性逻辑的依赖，却始终不能将碎片化的记忆，全部置换在开阔的现实下面。或者说，《崛起之城》在其呈现的记忆碎片与现实碎片之间，一直不曾达成过一个有始有终的和解。所有的平衡，不过是影像组织起来的一厢情愿。看上去，《崛起之城》很想把这份一厢情愿的影像宣泄，坚持到底。尽管，手机屏幕上面的各种防疫消息，已经将自2020年开始的大部分日常生活，涂抹得伤痕累累。这个时候，《崛起之城》这份记忆的执着，突然就让人觉得有些湿润，有些温暖，令人不能不催生出一份敬重。

毫无疑问，诸如敬重这类情绪表达，并不能替代阐述，却是校验判断的经验基础。在这一点上，《崛起之城》的真诚、纯粹与坦白，自然就繁衍出一种接近本源的韧性力量，让存在的历史真实在日新月异的时代，成为破解已知与未知迷津的现实可能。这个时候，作为记忆连接者的《崛起之城》，像一个不断憧憬未来的少年，跌跌撞撞地将自己的来路一一标注在跳跃的时代温度计上，期待奇迹在非线性的时间轴降临。这类似一个隐喻，却拧干了大汗淋漓之后的所有水渍，把灵魂还原在阳光下面。我们不知道，《崛起之城》最终能不能拾起分配记忆硬盘的钥匙，将储存在文明核心的温暖扩散出来，享受创造力流淌在大街上的快乐。实质上，这对《崛起之城》和其情感寄托的出发地，都是一场校验。

阳光照耀的街市上，普罗大众熙攘往来。其中所有向城市公共记忆的致敬，都是一场精神回归的洗礼。这个现场，真正令人陶醉。

作者简介：李明，艺术批评家，城市人文思想史研究者。出版有《安娜别墅时代的日常青岛》《青岛往事》《青岛过客》《青岛都市文化形成史》《中山路喧哗史》等。

笸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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