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花开花信尽 □胡义深

谷雨过后,塘坝上的那几棵苦楝树便迎令时节的开花了,淡紫色的细花,挂满了宽阔的伞状树冠。横斜逸出的枝桠、细碎的绿叶与挂在枝头上那如烟似雾的串串紫花,微风中交织摇曳。空气中也随即弥漫着一种特殊的香气,那香味带苦,苦中带香,也只有那些经历过沉淀和磨难的人,方能读懂它香的味道。苦楝花开了,就标志着一百二十天的二十四番花信风结束了。南朝宗懔《荆楚岁时说》说二十四番花信风“始梅花,终楝花”,也就是说春天去了,夏天来了。

与塘坝上这几株苦楝树相遇,纯属偶然。五年前一个春天的早上,在虾池塘坝上散步时,无意中发现边上芦苇丛中冒出一棵碧绿的小树苗,蹲下身子仔细观察了一番,是一种我不认识的树木。叶子呈卵形,边缘为钝锯齿状,上面为深绿色,下面是浅绿色。在这片只能生长柽柳树的盐碱地上,长出阔叶类树木,我感到有点惊讶。起身四顾了周边,又发现了六棵一样的树苗。过了不几天,我拿着几片树叶子和拍到的照片,请教了一位在林业部门工作的朋友。他对我说,这树叫苦楝树,当地人认为这种树根茎叶花果都是苦的,没什么利用价值,再加上名字带不吉利的“苦”字,都不愿意栽培。因此在本地区不常见,这里生发的这几株,可能是迁徙的鸟儿粪便里带的树种子。不过这种树对土壤及生长环境要求不高,适应性很强,加上它的叶子和果实有苦味微毒,因而受病虫害轻,便于管理,是一种很好的行道树树种。

苦楝树在不同人的眼里命运是不同的。它因花而贵,因名而贱。在普通老百姓眼里,苦楝树浑身上下不能吃,材质又不上乘值钱,名字又不吉利,所以,鄙而远之；在诗人眼里,苦楝花的花语是:望着远方,只为一眼就能看见人海中你温暖的美颜；在神鸟凤凰眼里,苦楝子是唯一的美食,《淮南子·时则训》中载:楝实,凤凰所食。凤凰,非梧桐树不栖,非苦楝子不吃；与苦楝树结缘最深的是曹雪芹家族。青岛作家刘宜庆先生的《楝亭悲欢:原来楝树见证了曹雪芹家族的兴衰》一文中写了曹家和苦楝树的结缘过程。当年,曹玺在江宁织造府西花园种植了几棵楝树,并结亭其间。曹寅为了纪念他的父亲,就把这个亭子定名为楝亭,自己也取号楝亭。随后,几棵楝树,庇护着曹家大红大紫60年,也见证了曹家厄运的降临,目睹了一个家族的兴衰过程。“‘紫色晕份缀鲜花,绿罗布叶攒飞霞。’楝树花开的那簇簇紫色,见证了曹雪芹祖父曹寅的大富大贵,大红大紫。曹雪芹的《红楼梦》,‘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那苍凉之中,也有一簇楝花在摇曳。”

在熟悉了苦楝树的性格特征后,我深为苦楝树鸣不平。苦楝子树,生长生活成本低,对环境要求不高,叶、根、果实微毒都可以入药,具有杀虫止痒、疏肝行气、抗炎止痛的药效,一生索取少付出多。可是,就是因为名字,导致了人们的不喜欢。谚语有“宁肯生个穷命,不生个穷相”的说法,因为,穷命人们见不到,穷相则摆在众人面前。但是“穷命”和“穷相”是人们不可以左右的。而苦楝树的名字是人类给起的,那人为什么要因名字不吉利而不喜欢它呢?从对待对苦楝树的态度上,也表露出人有出尔反尔的“势利眼”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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