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奇亦幻亦趣

话剧终于在儿童剧的排行榜上赢得了应有的席位。1992年全国儿童剧评比的28台参赛剧目中有8台童话剧，其中3台获一等奖、5台获二等奖，并且都名列前茅。青岛琴岛海尔剧团的《陈小虎》以其独特的艺术风格与题材开拓，荣获了一等奖。

我在欣喜之余，却又感慨万千。因为，童话剧的兴盛，意味着儿童戏剧工作者已经从儿童剧的教育工具论和题材决定论的桎梏中挣脱出来，开始认识到童话剧的审美求。然而，这一过程的演变毕竟太长太慢了。

在那些儿童剧展演的日子里，我和北京孩子们共同度过了一段美好时光，他们的欢声笑语使我忘却自己的年龄和双鬓华发。这欢乐，是《陈小虎》送给我们的。

文学家茅盾说:“儿童们是爱 ‘奇’、爱‘热闹’、爱‘多变’、爱‘紧张’的。 ”《陈小虎》的艺术特色可以用奇、妙、趣三个字概括——奇特的构思、奇话的人物设置，妙语连珠的对白，妙趣横生的细节和场面自始至终充溢着浓郁的儿童情趣。

《陈小虎》直接取材于现实生活，主人公陈小虎是少先队员。剧作家代路弃了人物借助黄粱一梦进入幻境的陈套，也没有格外营造虚幻的童话环境以使现实人物与幻想人物会面，而是让超人形象、拟人形象直接进入陈小虎的生活。童话，是对真实生活的一种假定。剧本的开端就将独特的假定性晓示给观众——放学了，陈小虎和梁晶晶各自“领”着拟人化的书包。梁晶晶索性让红书包给她拉着皮筋跳了起来，蓝书包则埋怨小主人常把自己塞进树洞里……戏一开始就将拟人、夸张、变形、象征等假定性逻辑思维暗暗输送给观众，为后面懒猫咪咪和机器猫的出场作了导引。

取材于古代神话或民间传说的儿童剧，常出现一些具有超人能力的神魔形象。他们的神奇魔力，体现着人们的理想追求，使孩子们神往。 《陈小虎》的剧作者把孩子们熟悉的当代动画明星机器猫请来，创造出富有现代科技色彩的万能电子笔，以具有科幻色彩的机器猫替代神仙魔怪，使这个剧完全脱出了传统童话的窠臼。

可以感到，剧作者是怀着极大的爱心来叙述陈小虎故事的。陈小虎是个普通通的孩子，在一味娇惯的奶奶、动辄打骂的爸爸身边长大。为了反抗爸爸，他曾想发明一种反弹机器，可当他想到反弹也会使爸爸屁股疼，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懒猫咪咪怂恿他偷家里人的钱时，他立即想到：“老师说做人要诚实。”可见，他的品质基本是好的，只是像许多孩子一样贪玩，不肯动脑筋。面对落下的功课，他突发奇想——要是能得到一支做功课的万能电子笔就好了。然而，万能笔带给他的欢乐太短暂了，陈小虎竟然变成四肢发达、头脑空空的大傻瓜。剧本善意地嘲笑了他的缺点，又理解他的苦闷。小观众能从陈小虎身上找到一些与自己相似相通的地方，他们在嘲笑小虎所作所为的同时也可能会与自己的某些不良习惯诀别。

懒猫咪咪是童话剧舞台上一个新鲜的拟化形象，既像是社会环境对儿童不良影响的缩影，又像是各种负面效应的载体。值得赞赏的是，剧本没有把它描绘成坏蛋，也没有设置一位模范教师与它争夺祖国建设事业的接班人。懒猫咪咪是个十分有趣、讨人喜欢的角色。它真的同情“铁哥们”陈小虎，真想为他排忧解难。但是，由于它的自私，不知不觉把小虎引上邪路，陷入几乎无可救药的境地。剧本无情地揭露了懒猫咪咪两面派的恶习。蓝书包发现他偷鱼吃，它说：“吆喝什么，不能假装没看见？ ”当陈小虎求它把机器猫请来时，它更是一副市侩面孔讲价钱、提条件。剧作家将改革大潮中出现的一些阴暗面给儿童带来的副作用熔铸在懒猫咪咪的形象之中，让观众在轻松的笑声里分是非、辨黑白。

儿童是最忠实的观众，他们真心实意地关注剧情发展，关注主人公的命运；儿童又是最坦率无情、最难征服的观众，对于虚假的故事和冗长的说教，他们会立即用走动、说话来抗议。《陈小虎》以奇巧的幻想表现的平常事物和荒诞不经的人物遭遇，使孩子们获得极大的审美愉悦。代路喜欢孩子，孩子们也爱和他讲心里话。制造反弹器和万能电子笔，就是一个常常挨打的孩子悄悄告诉代路的一个心愿，可见剧作者善于把司空见惯的日常琐事提炼成具有喜剧因素的艺术细节。

塑造成人形象是儿童剧的一大难题。首先，小观众往往更关心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同辈人的遭遇；其次，生活中成年人对儿童过多的训诚，使他们容易对舞台上的师长产生逆反心理。代路和导演杨玉清有意识地突出爸爸和奶奶的喜剧风格，将他们的语言动作进行适度夸张，以与童话氛围相协调。剧本巧妙地穿插了爸爸心中期望的儿子，儿子心中理想的爸爸两段幻觉戏，双向地形象化地抒发出父子之间的感情。在这里，剧本没有对这两个内心外化的幻觉作是非评判，充分显示出编导尊重并相信小观众的鉴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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