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爱情,收获爱情 张宗和两度来青,给三姐张兆和当灯泡,四姐张充和给他当红娘

半岛记者张文艳

合肥张家与青岛的缘分,以前记录过一些,而如今,在《张宗和日记》中,了解得更为详细。

翻看《张宗和日记》,一下子被日记开头的一句话逗笑了:“这本书假如到了你的手中,假如不看,那我感激不尽；如你一定要看,那我自然没有法子阻止你。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要请你答应,就是请你看过后不要把这本书中的事告诉旁人。也不要来告诉我说:‘你的日记被我看过了。’这要求你能答应吗?”“你有秘密吗?你有不愿意给别人知道的事吗……你既不愿意,那你又何必苦苦地要知道别人的秘密和发现别人所不愿意给你知道的事呢?”写这些话是因为张宗和深受日记被偷看的困扰,包括他大学的室友、诗人徐迟(他还在张宗和的日记上增添),他的姐姐们和父母,甚至还有保姆。张宗和的女儿张以立民告诉半岛记者,父亲开始把日记到处藏,写一些警告的话,最后放弃,因无可奈何。作家王道先生说,张宗和是一个天真的知识分子,本可以做个公子哥,最终成了单纯的教育者,他写日记和胡适等人不同,没有打算给别人看,因此史料价值更足。

于是,我们走进张宗和的世界,再度回到上世纪30年代的青岛,站在故地,通过几位主角的生活点滴,还原青岛的文人踪迹,有关爱情,关乎亲情。

给沈从文和张兆和当“灯泡”

1933年5月23日

我决定和他们到青岛,因为回苏州钱不够,去青岛看看三姐他们结婚。青岛是好地方,去玩玩也好。——《张宗和日记》

小情侣吵架妙趣横生

第一次来青岛是1933年的5月,彼时的青岛正美。

张宗和见证了三姐张兆和与沈从文的爱恋,早在北京时,就窥探到了三姐和沈从文的种种。《沈从文甲集》上给张兆和的签名“我把认为不好的书送给我认为最好的人”(1931年5月7日),让张宗和读来脸红；多次看过沈从文写给三姐的情书,“上午三姐在看沈从文的信,看得心动,连我也有的看了,他的信写得像文章一样好”(1932年9月10日),这让他联想到了自己和二姐夫周有光的妹妹周俊的爱情,明知道没有结果,却爱得痛彻心扉。

1932年12月底,张宗和终于见到了大作家沈从文,并记录下了他对准三姐夫的第一印象,“他矮矮的不魁伟,但也并不孱弱,戴着一副红边的眼镜,眼也像很有神的样子,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坏(因为我曾听三姐说他不好看)。”张宗和还有一颗八卦的心,1933年1月2日,他拐弯抹角地问三姐和沈从文的进展,三姐羞涩地透露他们拥抱接吻,所以等到沈从文一来,张宗和便识相地带着酒转悠到食堂去吃饭了。

四个月后,这个锃明瓦亮的灯泡追到青岛来了。

“来这儿已经整整两个星期了,整天地玩,日记拉下无法补记,只好随便写一点了”。张宗和于1933年5月26日抵达了青岛,“醒来已经看见海了,海碧蓝的……”,他住在了国立山大教职员宿舍5号沈寓,沈从文睡地下,他睡床上。沈从文对亲友非常好,1932年,巴金来青岛时,自己住到了学校里,把宿舍让给了巴金,所以巴金“可以安静地写文章、写信,也可以毫无拘束地在樱林中散步”。

放下行李后,张宗和就到图书馆去找三姐张兆和,彼时张兆和是图书馆的管理员,一见到弟弟,兴奋得说不出话来,慌忙请假“客从远方来”。

1933年5月28日,端午节,青岛热闹的氛围让张宗和印象深刻,这一天,他见到了几位国立山大的教授们,请客逛崂山的是山大的教授陆逵,“同去的有沈先生的朋友兼青大的教授兼诗人孙大雨、赵先生、三姐、沈先生、我、九妹,共六人”。一路上他们玩得很愉快,参观了白云洞,上了“三步紧”,边爬山边喝泉水吃东西,好不惬意。第二天,在沈从文的妹妹沈岳萌(九妹)的陪同下,张宗和逛遍了青岛的大小景点。

通过张宗和的笔触,我们可以窥探到沈从文和张兆和在青岛的生活细节,以及两人恋爱时的有趣故事。

1933年6月14日,张宗和正躺在床上看书,不一会儿张兆和上楼来,生气地说:“怎么他还不来,五点钟早已过了。”原来,张兆和和沈从文约好了五点钟一同去校长杨振声家,结果沈从文失约了。张兆和到处去找沈从文,结果沈从文自己回来了,说他已经去过杨家了。这可气坏了张兆和,回家后躺在床上生闷气,“一个躺在床上脸朝里,一个坐在椅子上,脸也板着。我看这情形就知道不对。我要三姐起来去吃饭,她定不肯,说什么要上课啦,腿酸啦,嘴腻啦,总之,就是不吃饭。沈先生在边上接过来说,她今晚不吃饭,我明天也不吃饭了。说了又笑,我真猜不透他们到底是真闹还是假闹。说真闹吧,有人在笑；说假闹吧,有人在哭。他们要我和九妹吃饭,鄙人没有法子,只得回来。我出来,忍不住大笑”。

张宗和叫人把饭送了进去,他和九妹一起吃饭,“吃完饭我们去看看,进门去,我们大笑,原来他们把送去的菜饭都吃完了。沈先生就夸他自己怎样怎样的威吓她,要她吃饭,又说她本来就想吃饭了,但又不得下台……三姐也不辩,我猜其中一定有假话。后来我问三姐,她说‘他本事大嘛’”。

多有趣的一对情侣。

在张宗和的眼里,三姐变了,以前是一个爱害羞的小姑娘,现在俨然一个家庭主妇,得料理厨房,算计家庭开支。以前两人亲热张兆和会脸红,现在两人拉着手说话也都习以为常了,“有一次他们又坐在一块,我开了房门要出去。他们笑着把我拉回来,说‘现在不用了再装吃醉酒了’,我倒被他们说得有点难为情”。

沈从文在青岛也有圈子

在国立山大,沈从文因为学历不够,一直被认为是边缘讲师,不合群,杨振声组的“酒中八仙”,没有沈从文的踪迹。沈从文作《八骏图》,讽刺青岛的教授们,更是将他与这些人群割裂开来。

然而,在张宗和的日记中,记录了这样一个大场面:

“1933年6月的一个晚上沈从文请客,请的全是青大(山大)的大教授,如梁实秋、杨振声、赵太侔、赵少X(赵少侯)、游国恩、吴XX、张XX,还有我认得的陆逵、赵龟王,一共十四位客。他们这些教授,到了席上,教授的尊严像是会失了,闹酒划拳。那晚很奇怪,像是不很划拳的某人赢了不少回,他老是叫五五五,别人全输在五上。许多教授,如杨先生、赵先生、梁先生,猜起拳来很神气,声音叫得响亮,尾巴也带得好听,一切都表明他们老于此道。谁知他们却输了,他们一输就说某人的拳有毛病。尤其是大胖子赵太侔有一次他接连输了六拳,他们再也不同他划了。我们连酒带饭一共吃了二十多元,这儿请客真是太费了”。

由此可见,沈从文与“酒中八仙”并非格格不入,只是圈子不同。和沈从文关系最好的是孙大雨,后来因为孙大雨与同事和学生关系僵化,辞职而去,沈从文专门设宴送他。

青岛的名人踪迹,似乎都是来去匆匆,1933年6月19日,在吃过三姐做的红烧肉后,张宗和要离开青岛回苏州了。第二天,在三姐和沈从文的目送下,张宗和离开了青岛,“车开了,三姐和沈先生跟着车跑,我叫他们停住,我看见三姐的眼睛里有眼水,我心里也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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