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告别静静的断裂

对于一个文娱观察者来说，2019的结束来得百味杂陈。这种况味可以举一个例子：王力宏与娃哈哈结束代言了长达二十年的合作，宽厚的王力宏二十年没涨过代言费，但娃哈哈的宗馥莉直言“不喜欢王力宏”，把缘分断得无可挽回。新时代的断裂就这么猝不及防，不因为一个明星的品德、作品和行业地位为转移。这一年，65%的演员没有新作播映；这一年，周杰伦一首歌的下载付费达到了三千万；这一年，太多人感慨“朱一龙之后不认识任何新人了”。这一年，在经济大环境面前，文娱领域暴露了残酷的真相：新的消费代际出现，新的文娱风向已经产生，新的娱乐伦理已经确立，随之而来的，新的断裂不可避免地发生了。王力宏，成为这个断裂带的新标志；那些为王力宏鸣不平的粉丝和观者，基本上属于被新娱乐风尚抛弃的一批人。

历年末尾，我们都免不了做一番文娱盘点。今年我发现，文娱热点基本上在朋友圈里就可以纵览。作为电影记者，我朋友圈里的影片动态呈现了从韩国电影《寄生虫》、好莱坞《小丑》到国产片《平原上的夏洛克》掀起的观影热潮。作为美食爱好者，我朋友圈里呈现了岛城美食号从万马奔腾到大佬通吃的全过程，见证了像是老四馄饨、海平馄饨之类人气店的崛起。作为演出消费者，我朋友圈里连续出现青岛个唱、海滩音乐节、Livehouse演出、相声演出的推送，也集中出现海大、科技大的校园话剧最新动态。而作为文娱记者，我朋友圈里极少出现文娱公号的爆发式推送，这说明，在集中清理了文娱公号大号之后，公号写手对于文娱热点只剩了简讯和偷拍，深度分析和八卦钩沉逐渐绝迹。

曾经我们以为，移动时代的文娱会更加直接、更加热辣，但是我们失望了。起码在2019，文娱变得粗糙而且肤浅，这其中的逻辑也很通顺：以毒眸、虹膜为首的深度影视号已然确立了江湖地位，以八卦赚流量的公号遭遇了管制，以产业分析为卖点的“娱乐资本论”等公号在文娱资本寒冬里亟待变现。这就使得我们可以读到高质量的影评，但是文娱新闻严重碎片化，有质量的少之又少。资本寒冬使得影视产业投资大减，演员工作量锐减，曝光率也随之降低，我们度过了一个文娱新闻极度平庸的年头。然而另一方面来看，新生代偶像仍然层出不穷，而且仍然主打颜值，仍然在朋友圈里制造女性粉丝的噪音。这种肤浅是文娱产业的常态：从观者角度来讲，刘德华、梁朝伟也有年轻浮华的时代，严酷的娱乐圈会给予无情的淘洗。从新偶像角度来说，从巅峰到低谷无非是一段绯闻甚至一条微博的距离，这种残酷性他们将会满杯啜饮，就好比鹿晗恋情曝光后遭遇人气和票房双杀的惨痛。

这一年崛起的另一个群落，就是抖音短视频里的带货素人们，类似李佳琦之类的红人，让明星代言成为愚蠢的代名词：新生代消费者更愿意看到一个跟自己平级的普通人，通过掏心掏肺的宣讲和零距离的沟通，来传递消费的新趋势和新时尚。那些天天在广告里吆喝“三千元，三千元”的明星，只能赚得满电梯的鄙视和齿冷而已。可以说，带货红人们的崛起，带走了明星的一大块广告收益，也让素人们在明星面前掌握了话语权：当红明星们纷纷跑到直播间蹭李佳琪的热度，这种反转真让人措手不及。对于新生代来说，明星们对消费的指导意义，早就被更加平等的视角和更加亲民的风格所消解了。现在，是一个素人成名、带货上位的时代。

我们曾经误以为，新生代的文娱消费，会以高品质代替低品质、国际性代替本土性、精英化代替平民化。然而2019教育我们，高品质不一定通吃，快手一样能走红。国际性不一定有票房，本土作品《少年的你》才有话题性。精英玩家们有乌镇话剧、茅盾文学奖，但年轻人最爱的还是《野狼disco》——一首对年轻人来说不知所云但是非常好玩的嘻哈单曲。在一个有规则、有管束、有引流渠道的文娱市场里，我们不断看到新的崛起和新的变形，这不是简单的文娱升级、文娱进化能解释的。当新技术和新趋势把消费人群不断撕扯、拉长之时，每一个趋势都有歧路亡羊的迷路感。经过年龄、性别、收入、教育水平等各个指标分割之后，我们将迎来一个无法预测的2020，一个断裂和愈合、告别与重逢不断上演的新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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