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花的母亲

□李辉

母亲从年轻时就爱种树、种花，从前我曾经写过一篇《母亲的树》，讲述了她种树种花的故事。如今88岁的母亲仍住在村中的老宅里，院子里长着她亲手栽种的杏、苹果、核桃、香椿等树，村里统一规划后，院子外边没地方栽树了，她又爱上了花花草草，月季、剑麻、太阳花、九月菊、地瓜牡丹，还有一些叫不上名的花，都是她的最爱。花池里、影壁前、墙边、旮旮旯旯，甚至每一个砖缝里都是花草，叫你迈步时不忍心踩下去，生怕伤害了这些可爱的精灵。

这些花历史最久的要数月季，有30多年了，颜色有白、黄、红、紫、玫红等，那是我当年用枝条扦插成功的，在母亲的精心呵护下年年开花吐艳、香气袭人，给小院带来了勃勃生机。老宅就在公路边上，母亲是个热心肠，在门口看到爱花的过路人，就热情地送给人家一枝苗木。

母亲一生爱美，她不但种花，从前还经常把牡丹、杏花绣在枕套、鞋垫上送给村里的年轻人，喜欢得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合不上嘴。我小时候家中七口人，母亲起早贪黑忙了地里忙家里，碾米磨面，烧火做饭，晚上还要做针线活，一大家子的衣服、鞋袜，全靠她一双手纺线织布缝制出来。生活的艰辛没有改变她爱美的心灵，种树种花已经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

院子里最美最香的月季是“金背大红”，碗口般大的花朵火焰一样红，花瓣的背面却是金灿灿的黄色，盛开时满院子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有些草本花是上一年自然撒

落的种子，今年又从地缝里随意长出来了。最多的是一种学名叫石竹的花草，小小的花朵五颜六色，争奇斗艳，母亲把它叫做“青岛花”。那是1998年，我和母亲去青岛送女儿读大学，她在五四广场悄悄采集来的种子，2014年我在青岛居住期间，陪父母重游五四广场才知道真情。想不到岛城花坛的宠儿能在千里之外偏僻的农家小院里繁衍开来。

村外大沙河边生长着大片的古杏林，每到春天繁花似锦，游人如织，落花时节，漫天的花雨飘飘洒洒，落得满院子都是。母亲生活在这样美丽的人间仙境里，耳不聋背不驼眼不花（白内障换过人工晶体），每天没事就侍弄那些花花草草，除草、浇水、修剪，忙得不亦悦乎，为此我专门给她买了把修剪花木的剪刀。看着她对着花朵如醉如痴、忘我出神的样子，不知道的会以为她有诗人情怀，要写诗作赋抒发情感，实际上她没念过书，识不了几个字。村里人知道母亲的花何时开放，都愿意到家里来看花，坐在树下拉呱唠家常。说她健康长寿是儿女孝顺前世修来的福，实际上母亲从年轻时就多病多灾。六十岁时做过子宫癌切除手术，70多岁做过膀胱癌手术还切除一只肾，做过两次白内障手术，但她对病魔从来都是坦然面对毫不惧怕，病魔对她也是无可奈何了。直到现在，家里买菜做饭基本都能自理，同时还要伺候我80多岁的老父亲。前年家中94岁的七奶奶去世后，她就是村里的寿星了。

愿爱花的母亲永远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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