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被阅读安放的青春

“现在青年的脸上，少了一种表情，叫作书卷气。”——这是《青岛全民阅读发展报告》蓝皮书中记载的作家梁晓声2017年做客 “青岛悦读·悦心大讲堂”时所言。很显然，在对全民阅读呈现出美好愿景的同时，这位作家也表达了自己的忧思，尤其是对青少年的阅读碎片化、电子化的担忧。他以一个作家的直观感受谈到读书的时光是最安逸的，而要得到这个安逸，必须远离嘈杂。现在的年轻人可以随时通过电子设备阅读，在享受便捷的同时，却失去了阅读深度的体验。这种浅尝辄止的阅读，自然无法留下深刻印象，更别说沉浸在个人气质中，给自己打上“书卷气”的烙印。

蓝皮书同时记录了青岛大学图书馆馆长房运琦的观点，恰恰是对梁晓声这句话最好的注解。他认为，纸质书给人一种仪式感。确实，无论在哪个年代，捧读一本书都是令人着迷的。无论是纸张的清香，还是翻书的声音，都是具体可感的气场，是安置心灵的静谧之处。最让我心生喜悦的就是翻阅蓝皮书的过程，能够和那么多熟悉的阅读场景相遇，可能是大而美的方所，也可能是小而优的良友书坊，青岛在寸土寸金的商业街区，却精心拓展着公共阅读空间，涵养的是整个城市的“书卷气”。

如果一个人在少年时代就被书香浸润，有着良好的阅读习惯和阅读规划，那么这种“书卷气”就会终身跟随。少年阅读面对的是一群最有阅读意愿，最想了解这个世界的读者。蓝皮书中的《青岛市首次全民阅读状况调查报告》即印证了这一点。在2016年青岛市0-17周岁未成年人图书阅读组别中，0-8周岁被定义为儿童，9-13周岁被定义为少年，14-17周岁被定义为青少年，其中9-13周岁的阅读率高达96%，位居未成年组榜首。这个细分的意义不仅在于我们可以看到少年阅读的数据呈现，更重要的是，把“少年阅读”作为一个分类从儿童阅读的概念中独立了出来。

对于阅读而言，有一个非常宏大的概念就是“童书”，童书的范围往往被默认涵盖少年群体。但不可否认的是，由于信息传递方式越来越发达，物质生活条件越来越优越，孩子们的眼界越来越开阔，9-13岁孩子的阅读已经不能简单地用儿童阅读来定义。少年时代被阅读浸润过的我，一直在内心认为成人阅读和儿童阅读之间应该有一道明显的分水岭，这就是少年阅读。因为处在蓬勃生长的青春期的人，往往既不能认同成年写作的标准，也急于从童真世界的文字中逃离。他们尚且稚嫩着，但却坚定地拒绝着幼稚，他们难免浮躁，却又秉持自己的深刻，他们热情又挑剔、坦诚又敏感。少年时代的我，曾经深深着迷于《少年文艺》，时至今日，其中那些动人的篇章，甚至某一期的封面，在我的脑海里依旧鲜活如初、历历在目。我想，这就是在文字中找到了认同的力量，是那些与年龄契合的文字，让一个少年在阅读中安放了青春。

主观上对阅读有强烈的诉求，客观上还没有初中生那么大的课业负担，所以对这群少年来说正是读书的好时节。他们阅读的触角也常常探出去很远，从名著到科幻，从侦探到玄幻，可以说已经脱离了图书市场对“童书”的定义，进入了“准成人”的行列。我所接触的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他们阅读 《三体》《福尔摩斯》《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也有读名著和大百科，甚至一些建筑、历史的专业书籍，关注点跨度非常大。他们在童书和成人阅读中摇摆、跨界，但这种跨界似乎有一种无奈，就是因为对于拿腔拿调、幼稚的童书的不满足，所以他们试图接触更深奥的文字，但面对更加鱼龙混杂的成人阅读，这愈发是一个选择的难题。

少年阅读，就这样有些尴尬地存在着。直到今年5月文艺评论家李东华发表在《出版广角》的《少年文学的缺失意味着什么》对这个现象做出了梳理，似拨开迷雾一般，解读了少年阅读的特质、现状及缺憾，同时用犀利的语言对少年文学的缺失做出某种警示。现在早已不是物质匮乏的时代，童书扎堆带来的丰厚利益，让不少作家满足于儿童文学的书写，而少年文学可以视为儿童文学的一种 “深度写作”，挑战了作家现有的知识体系，而鲜有人愿意触碰。于是大家像选择性失明一样，没有看到在热闹的儿童阅读背后的“缺项”。

蓝皮书把少年阅读从0-18岁阅读中作为单项分类，不得不说在理论研究方面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毕竟，少年阅读指向更多的自身知识、情感、经验的丰富与发展，意味着脱离幼稚的文字和肤浅的内容，甚至可以在图书市场对现有儿童文学作家的创作有所期待和升级。面对这群阅读率最高的群体，不缺乏阅读需求和阅读热情的情况下，是作家如何与自身创作惰性的较量，也是城市阅读机构、语文老师、书房等阅读空间可以拓展的领域。

当下，少年们在成长过程中面对的更多的是“标准答案”的困局，而阅读正是他们“标准答案”的缓冲带。所以蓝皮书提出一个观点 “真正的素质教育是阅读教育”，是对现有少年阅读最善意的提醒。阅读会在不经意间加剧教育的不均衡，同时也是弥补教育缺憾的一剂良方。阅读的滋养，让少年们看到了书本以外的时间、空间、人生经验，拓宽了生命的广度和深度。有人说，孩子的一生是一场马拉松，并不一定要赢在起跑线。那么，阅读带给孩子的人文情怀，一定会给这场马拉松源源不断地提供动力。

我们愿意看到翩翩少年捧读一本书的样子，这本书不是教参、习题和课本，而是历史、文学、科技、科幻，是先贤智慧的结晶，是人类思想的精华，是除了课本以外的人生打开方式，是超越功利和实用主义的内心关照，是一段没有标准答案的探险，也是一段未知的旅程，只有如此的“理想国”才能安放他们的青春。

李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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