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泉山居观楹联

非常文青□王玉清

人间四月天,与好友淶华同游崑嵛山。

入得“松泉山居”山门,将至客厅,但见两侧廊柱上用“板桥体”镌有“木公为松山山出,白水成泉日日昌”楹联,令我顿然想起六十多年前,家父曾数次向我讲述“此木为柴山山出,因火成烟夕夕多”的对联,以及产生此联所发生的卖柴樵夫与乡试举人的应对故事。儿时不怎么认为此联奇妙,只是感到一位打柴人竟然把一位比秀才还厉害的“老师”难住了怪好玩儿。今日所见之联,虽有异曲同工之妙,却含似是而非之虞。木公为松与此木为柴,均山山皆出,比对甚好,下联则略有逊色。“昌”字乃上日下曰,硬说成是日日,便些许牵强。淶华兄道,泉乃钱也。此君是经商大款,闻名胶东,企盼日日昌盛也在情理之中。尽管稍有差强人意,但在这“老树成行不见日,清风小触即生波”的深山密林,能镌此楹联,嵌入了“松泉”二字,亦为山居增色若干。

茶室坐定,不免又谈及楹联。一友人认为,“因火成烟夕夕多”亦非古联,因上世纪五十年代汉字简化前,“烟”字的繁体是“煙”或“菸”。青岛卷烟厂烟盒上写着“青島捲菸厰”,烟台山上也写着“煙臺”。我顿时无语了,明明是家父在我刚上“村小”时所讲,距“汉字简化”尚有六年之遥,怎么能说“烟”是简化字呢?

下山后,立即打电话向在京城玩字弄文的朋友求教。朋友略加沉吟,答复道:“因火成烟夕夕多”这一妙联,何人何时何地所创已无据可考。最早可见于清朝中叶江南的木刻本《要谈经》。南北宋朝诗家颜延之,是咱们的临沂老乡。他著名的《北使洛》,便有“城阙生云烟”的佳句。历代《辞书》中也均有“烟”字的记载,分别有“烟”是“煙”的或体,“煙,菸”是烟的异体,“烟”是会意字,“菸,煙”是会形字等多种说法。另外,汉字简化也并非全是专家首创,有不少是民间久用俗成,官方认可的。

朋友言至此处,我忽然忆起五十多年前,莫言的父亲抛一字谜让我们几个小家伙猜,“文字去了头,二人扛木头,西下有一女,火烧因家楼”。(又來要烟)。这等文化谜语我们如何猜出,我还以为是“蚊子去了头”,幸亏大哥“点化”,方得走出窘境。谜中的“來”是繁体,与“烟”并列于谜面,“烟”为老字无疑。为充分落实,我春游回家后,专程去找管老爷子请教制此谜语者何人?老爷子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也是小时候听您爷爷辈老人说的。”哎哟!老爷子九十七岁高龄,这个“烟”字至少九十年历史。

松泉山居的楹联对仗是否工整,烟字是否简化,煙字是会形会意,对我已不十分重要了。最令我费解的是,我那一天学没上,从十四岁就去黄县当长工的父亲,跟何人学得这一妙联?从何处听得这一人文典故?只可惜阴阳两隔,我再也不能从父亲那里得到明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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