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针线活 □胡保泰

过年了。那天,我刚进家门,母亲坐在缝纫机前,扶着缝纫机台面,拿着一双刚好完工的成品鞋垫,面带微笑对我说:“你脱下鞋,试一下这双鞋垫大小怎样,合脚吗?”我应声便脱下鞋试着鞋垫。在母亲低头看我试穿鞋垫的瞬间,觉着她头上的白发多于黑发了,手背上也多了褶皱,顿时心里有些酸楚。

母亲坚持做鞋垫已有年岁了,母亲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但还是闲不住,还用她的宝贝缝纫机做鞋垫。做鞋垫用的原料,常常是裁衣服时剩下来的边角料、小布条和不能穿的旧衣服,制作时很讲究布料的颜色及搭配,最后在鞋垫的周边,还要镶上一条中意的边,力求完美。有时候,还让会画画的父亲在半成品的鞋垫上画上温馨适宜的图案,然后在上面绣上花朵,可谓上乘的工艺品。

母亲爱把做好的鞋垫当成“礼品”,送给儿孙和亲朋好友。当看到儿孙的鞋垫破了,就给换上新的。哪个儿孙要外出上学了,也给带上几双鞋垫。母亲做的鞋垫,垫在脚下松软、舒适、贴心。

母亲不仅会做鞋垫还会做鞋。上小学时,还穿过母亲做的棉鞋,鞋头上还绣上黑色线“割花”,用来保护鞋面,既结实,又美观。

母亲做缝纫的熟练技术,是来自她年轻时就学做衣服的功底。上世纪60年代,家里人口多,经常有缝补衣服的事,做新衣又没有钱,手工缝补常常要到半夜。当她看到村里裁缝铺里用缝纫机缝衣服效率快,很羡慕,所以做梦都想有一台自己的机器。

母亲便暗暗下决心要买一台缝纫机。为了解决买缝纫机的资金问题,母亲花费了大约一年的时间,天天熬夜,加班加点,手工糊火柴盒,用糊火柴盒赚的加工费,买了一台青岛产的“鹰轮牌”缝纫机。从那以后缝缝补补就“机械化”,方便多了。母亲会缝纫但不会裁剪,但她好学,每到逢年过节,给家人做新衣服,她就求村里的裁缝师傅,把布料裁剪出来,然后她自己加工成衣,为了少麻烦裁缝师傅,就将裁好的衣服放在纸上画下来,复制,剪下来做样子,留着下次用。每次我都好奇地看,母亲是那样仔细、认真。我们兄妹穿母亲做的衣服,在大街上和村里小伙伴相比,那可是很“洋气”的,因而感到自豪。

母亲不但会做童装,而且还会缝纫成人的衣服。那年代,兴穿军便服,中山装。她做得最好的一件是给爷爷做的中山装,爷爷穿上黑色的中山装,配上白色衬衣更显出威严、庄重的教师形象,健康的体魄,让人敬仰。

上世纪70年代,生产队里组织妇女做机绣花边,具体是将手绣的布花与手绣的纸花花边,按照不同的图案缝连在一起,供外贸出口。母亲毫不示弱,又学着用缝纫机绣花边。很快母亲做的花边质量,受到厂家的好评,并且组织人到我家参观学习。同时她还指导了一批年轻妇女做机绣,传承她的手艺。

兄妹们都长大了,母亲年事也高了,衣服、花边她都放下了。但是她闲着又感到不习惯,因此,还是愿意摆弄那架有感情的缝纫机,好像离开了缝纫机她就真正“退休”了。

也好,人别闲着,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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