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期)
二
我在青岛西镇天成戏院唱戏,财主叫鲍善亭,外号鲍大肚子,他是个会做生意的买卖精。鲍大肚子看我是个小演员不大显眼,担心我唱不红,就要我演他点的所谓“名戏”。他说:“《拿苍蝇》保险一贴就红,《马寡妇开店》一贴就满堂,要是演《黄氏女游阴》带十八层地狱彩头,《杀子报》带彩的,就是闭着眼也上满座啊!应当演这些戏。 ”听了鲍大肚子死说活说,我心里烦透了。那时候我虽然不懂这些是有毒的戏,但这里边有黄色表演、恐怖表演,我就不演。鲍大肚子对我不听他的摆布很恼火,有意刁难我,想尽法子克扣我,最后我唱了不到一个月就被他辞退了。
我自己拿定主意,越是人家看不起我的时候,越要自尊自重,决不胡来。我只搭那种正经规矩的戏班好好唱。我经人介绍搭了茂腔班。地方戏有个共性,大都是家庭小戏,比如《小借年》《二美夺夫》《柜中缘》等,唱词、故事、情节都和评剧一样,就是得用山东话唱念。我学了一口山东话,什么都敢演,边学边唱,观众很喜欢;宿艳琴和李玉香两个茂腔主演很热情,表演也认真,我学到了他们的泥土气,也学到了他们朴素的作风,小生、小旦、老旦、彩旦、青衣什么都演。唱完戏就一起吃地瓜喝开水就咸菜。在茂腔、柳腔班唱戏是为了挣碗饭吃,但后来也是因为要我演“粉戏”,我又不干了。我说:“我虽然穷,叫我耍眼珠、递眼色、‘粉\’表演,在评剧班我都不干,来你们这儿也不能干。 ”最后,我又被辞退了。
京剧麟派老生周麟昆是青岛的名角儿,他为人忠厚讲义气,也是由天津来,东镇光陆戏院是他的剧场,有麟记字号。周麟昆有三位夫人,大嫂子不仅是位贤妻,又是剧团的主事人,是周的得力助手。他们知道我困在青岛,大嫂来找我母亲说:“咱们都是艺人又都从天津来的,艺人帮艺人,就在我们班里一起混碗饭吃吧! ”大嫂跟周麟昆大哥热情地为我们安排演出和吃住,嫂子们送了几身衣服,份子钱也给的多。
我在他们团演评剧折子戏,也演京剧中的配角。记得他们班请来山东男旦许瀚英,我也跟他同台演出。最滑稽的是演《杜十娘》时,我跟许前后演,他唱京剧,我唱评剧,各一半。唱《红娘》时我演小姐,许演红娘,他唱京剧,我在花园加唱一段《观花》评剧,观众反映非常热烈,也是看个新鲜。周麟昆演《追韩信》,我演《花为媒》一折。后来又从上海请来名旦戴绮霞、武生黄金岩等,在中和剧院演连台本戏《西游记》,我也是演一个角色,唱一段评戏,也很受欢迎。那时演戏自由发挥,可以随便加唱加说,也不讲形式。
戴绮霞主演的《西游记》有一场是演歌舞,我们青年女演员都扮舞女。歌女们着洋裙子,洋鼓洋号伴奏,请来一个教跳洋舞的教师给我们排练。跳舞还有很多动作,拉手跳,摇摇摆摆跳,搭起胳膊跳,一个绕一个跳,拉起裙子跳……最后有个下腰动作,还要叉着腰、踢腿、扶着肩向下歪着头踢腿,最后搬一个“朝天蹬”,穿着洋裙子,做这个动作连内短裤观众都看见了。我站住了,说:“这个动作我不做,太粉。 ”有人问:“为什么?什么是粉?还绿呐! ”我说:“这不是戏班跳的舞,这是洋舞,我是唱中国戏的,要是跳洋舞我就去歌舞班了……”
我一句话伤了众人,因不跳这个舞又被辞退了。
我离开这个戏班,生活越来越苦,母亲埋怨我不该任性,跳舞就跳吧,什么洋舞中舞的,唱戏哪有那么多说道啊?我对母亲说:“唱戏的是脸朝外的人,演了坏戏、粉戏臭一辈子! ”这件事虽然给我带来苦难,可给当时戏圈子的职工、小贩们留下了好印象,他们一直记着我的这段故事。没有挣钱的路了,去海边卖啤酒、卖戏衣,很多同情我的戏院子职工送白薯、黑面帮助我。一个艺人在那困难年月真是苦啊!可老人们都说我总算没有给艺人丢脸,我一步路也没走错,没留下一个斜脚印,“台上作戏讲戏德,台下做人讲人格”,我从小就记住这两句姐姐教育我的话。
后来听说周麟昆大哥去了台湾,他的孩子都唱戏,三个嫂嫂也还健在,我至今不忘他们一家好心人,在我年幼最困难的时候给我的关心照顾,还记住“艺不分家”这句话。 (未完待续)
王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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