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团中的“一池牛尿” “种桃果子小,种菜叶发黄”,园区一片惨淡,双方都在喊“冤”

面对眼前惨淡的景象,李女士内心充满了焦虑。文/图半岛全媒体首席记者王永端

面对眼前惨淡的景象,少有人懂得李女士内心深处的焦虑。

李女士当前的身份是莱西市一家农牧业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早在数年前,身为青岛市区某民营医院负责人的她,来到了莱西市姜山镇,买下了这家公司,成为该公司的执掌者。

李女士起初的愿望是自己执掌下的公司,有朝一日能做大做强。但随着“一池牛尿”的搅局,她的愿望如今已大打折扣。

用她的话说,租出后即将收回的土地、周边土地及地下水源被牛尿污染了,之后她开始向相关部门举报与自己公司仅有一马路之隔的大型奶牛养殖场。

面对举报和半岛全媒体记者的采访,当地监管部门言辞中透露着对奶牛养殖场的“暧昧”。或者,事件背后诸多真相远超外人想象。

“我搞农业,不懂农业”

李女士的公司,与莱西市店埠镇政府的直线距离仅有500米。

店埠,因盛产胡萝卜闻名遐迩,当地除了胡萝卜之外,也盛产白萝卜、西蓝花、白菜等蔬菜。

“当年,正是看好店埠种植蔬菜的规模优势,才来到这的。”李女士说。

在接受半岛全媒体记者采访时,她没有向记者透露当年的她向这片“蔬菜热土”投入多少资金,但就她目前坐拥的这片土地,投入应该不菲。相关资料显示,该公司的注册资本为3800万元人民币。

李女士说,从青岛市区来到店埠镇,她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这片土地上。

站在记者面前的李女士衣着朴素,面部捂着一个黑色的大口罩,还有十余个苍耳子扎在她沾了一些泥巴的裤腿上。如果这身装扮走在大路上,没人相信她是一个老板。

“我之前是一个大夫,青岛市区的大夫。”她两次向记者笑着重复,“现在尽管搞农业,其实我不懂农业。”

“不懂农业”的李女士,治下有数名农牧业种植和养殖人员。当然,也不能否认,早年的公司满目苍翠,整个园区种植着桃树、苹果树、无花果树等,而蔬菜大棚里种植着紫红白菜、宝塔菜、红菊苣以及多个品种的四季蔬菜。除了这些果蔬之外,园区里还养殖着家畜和家禽。

上述景象,两年前还在延续。她说,那时的春天花香阵阵,秋季硕果累累。可现在,她面对着的却是被砍伐后散落得遍地都是的桃树枯枝。

“两年前,这些桃树就不太结果了。”她说,起初树叶变黄,有些树枝开始枯萎,到了次年也就是2020年,情况更加严重,哪怕结桃子,桃子也很小,病虫害严重。细心的她同时发现,以往长势良好的蔬菜,开始变形或变黄。

这些异常是如何发生的?对于她这个“不懂农业”的生态园负责人而言,根本找不到原因。但此时,生态园的蔬菜种植人员提醒她,蔬菜和桃树的长势发生异常,可能水质出现了问题。

“水质问题”让她警觉起来。

“一直以来,蔬菜水果用一样的肥料,”她说,“种菜工人提醒我,是不是浇菜的水源受了污染?”

被牛尿淹没的农田

面对桃树急剧减产和蔬菜枯黄的事实,被提醒后的她不得不下功夫寻找症结。也就是在此时,才想到生态园北部那个面积达134亩的“汪洋大海”。和普通的汪洋大海不同的是,这个“汪洋大海”的主要成分不是海水,而是牛尿!

谈及134亩“汪洋大海”,不得不从这134亩农田的租赁说起。

早在2018年之前,这134亩土地属于李女士农牧公司的一部分。而这块农田与青岛新高地奶牛养殖场仅有一马路之隔。对于李女士的公司而言,面积庞大的土地当时让他们无法顾及。就在此时,奶牛场找了过来,想要租赁这片土地。

“他们想租赁这片土地,对我们而言,也解决了地大可能荒废的问题。”李女士说,将134亩土地租赁出去,他们首先要考虑对方租赁土地的用途不能非法。就此她曾询问过奶牛场,奶牛场则称他们租地种植玉米等庄稼,为奶牛提供秸秆等饲料。正是基于此,公司与新高地奶牛场签署了4年的租赁使用合同。

“我们没有任何加价,以当初从店埠镇拿地的价格向外租赁的。”李女士说,不加价向外租赁,一方面解决了她所在公司面临“地大”种不过来的难题,另一方面解决奶牛场储备饲料之需。

“134亩土地,4年的租赁价仅为58万余元。”李女士说,他们每年会将收回的租金交给店埠镇政府,政府再将收到的租金交给流转土地的农民。

而一直以来,这起找上门的“交易”,让李女士一直心存“感激”。

土地被租赁之初,奶牛场按照合同约定种植了庄稼。但不久,李女士发现,奶牛场除了在土地上种庄稼外,一些施工人员来到现场,开始在土地的周边挖坑埋管子。

“对于埋管子,当时我并没有过多在意。”李女士说,“人家埋管子可能为浇地。”

这些管子被埋下后,李女士才发现管子的另一头不是水源,而是一个面积庞大的牛尿池。

“这个牛尿池的上口占地10亩,最深处达9米。”李女士说,但后来发生的一切让她难以置信:奶牛场的工作人员开始通过管道向这134亩农田里排牛尿。

半岛全媒体记者在现场发现,这个牛尿池位于奶牛场西北角的高处,偌大的牛尿池在太阳的映照下格外刺眼,现场弥漫着牛尿味,在牛尿池的西北角,一条穿过草丛和马路底部的主管的两头,分别连通着牛尿池和134亩土地,粗管的末端有多个分管。

李女士向记者提供的一份材料上说明:牛尿、牛粪、冲刷脏污的氢氧化钠碱水、84消毒液等混合物通过这条主管道分流到分管道排放到土地里。

牛尿在第一年大量排放时,李女士曾经问过对方,对方的答复是向农田里排牛尿是种植施肥的需要。就此,她相信了对方的说法,没有干预。但到了当年二次排放时,整个农田一片“汪洋”,农田有些位置的积尿超过七八十厘米。这些积尿如此慢慢向地下渗透或借助气候蒸发。

惨淡景象背后的焦虑

“每次由6名员工分别扯着管子排放,一次排污60天,一年排放两次,已经排污3年。”李女士说。

随着牛尿排放次数与数量的加剧,李女士发现,牛尿渗透地下之后干结的地面上白花花一片,如同盐碱地。当然,这只是表象之一。

表象之二是,这片地周边由公司种植的万棵桃树开始出现枯萎现象,“半死不活,结果少,果子长不大”。每年投入到万棵桃树上的资金不在少数,投资桃树亏损,成了制约李女士公司发展的瓶颈。

表象之三是,由于牛尿长期对土地进行浸泡,早前在134亩地的南侧是一堵长上百米、高近3米的土坝,如今这堵土坝已经下陷到不足1米。

表象之四是,李女士说公司附近的地下水源,已经被渗入地下的牛尿污染。

李女士站在公司一条人工河道边向记者介绍,她面前人工河道内的水已经被牛尿污染。她说,之前公司所有的蔬菜全部用人工河道内的水浇灌,自从去年开始,蔬菜浇灌了人工河内的水,叶子发黄,甚至枯萎。当前蔬菜浇灌用水全部引用大沽河水。面对无望的桃树,公司从去年开始组织人员大批量砍伐桃树。

“桃树都是10年前栽种的,如今本应处于盛果期。”李女士说,“之前死亡的桃树达4000棵,当前砍伐了不结果的桃树4000棵,8000棵桃树共损失200余万元。”

事实是,李女士的公司发现这些异常现象后,曾找过新高地奶牛养殖场,并将大量牛尿渗透地下并蔓延可能是导致果树、蔬菜死亡和受害的主因反映,但这没有阻挡住养殖场排牛尿的计划。

“一年排两次,今年上半年仍在排。”李女士说。

当前天气渐冷,这块被租出的134亩农田尽管已被养牛场进行了深耕,但现场仍残留着白花花的土壤。

“这些土壤里含有大量的碱,已经造成了严重的土壤板结。”李女士说。

就在此时,她身边的一名工作人员使劲搬起一块深耕后板结的土疙瘩。

“这块土疙瘩重达30余斤。”这名工作人员说,整块地内全是这样的土疙瘩。就此,这名工作人员曾向专业人士咨询,如此大量牛尿造成的土地板结,需要用锯末或酒糟连续改良5年以上,才能达到种植条件。这134亩已经严重板结的土地,如果公司进行改良,将付出土地承包金数十倍的费用。

“得不偿失呀,得不偿失!”李女士站在深耕的土地上边叹息边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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