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海上丝路与田横文化东传

“在秦末汉初群雄逐鹿之时，田横五百士的事迹最悲壮感人。司马迁在《史记·田儋列传》中评价说：“田横之高节，宾客慕义而从横死，岂非至贤！”

田横五百士以其慷慨悲壮之举彪炳史册。据《北齐书》记载，即墨近海的一个岛子在一千多年前的南北朝时期就被称为田横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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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半岛西海岸也有“田横岛”

千百年来，历史上的田横已经逐步演化为文化上的田横，其文化影响不仅限于即墨田横岛及周边地带，而是因为东方海上丝绸之路而远播至朝鲜半岛西海岸，如位于渤海中的乌呼岛和朝鲜半岛西海岸的外烟列岛。

乌呼岛是黄渤海交汇处的长山列岛（历称沙门岛、庙岛群岛）的主要岛屿，今称“南隍城岛”。该岛位于东方海上丝绸之路传统航线上。元末明初随着田横五百士感人事迹在民众中广为传播，除了即墨田横岛之外，环黄渤海的许多海屿也被人们指认为当年田横兵败之后来到的岛屿，位于黄渤海之中的呜呼岛也随之成了传说中的另一处田横岛。

自明洪武元年（1368）明太祖定都南京到明永乐十八年（1420）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京师）的50余年间，南京一直是明王朝的首都。这期间，朝鲜半岛的官员、使臣等出使明朝时，多从海路航行经过即墨一带海域前往南京。田横信仰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同样感染着朝鲜半岛的官员、使臣等，出现了许多吟咏即墨田横岛和呜呼岛悼念田横的诗文，如高丽王朝末期名使臣郑梦周乘船经过即墨田横岛时，吟道：“五百人争为杀身，田横高义感千春……”船过呜呼岛时，作《过呜呼岛》诗吟道：“苍苍海中山，万古浮翠色。观者尽呜呼，为吊田橫客……”

当历史上的田横五百士已经演化为文化上的田横五百士时，它的传播范围也随之不断扩大，其影响通过东方海上丝绸之路远播至朝鲜半岛。最晚在17世纪前后的朝鲜王朝，田横五百士的事迹已演变为舍身殉义、坚守气节的文化符号被朝鲜王朝各阶层普遍接受。据《朝鲜王朝实录》等文献记载，当时朝鲜王朝兴起了关于重新认定田横岛的位置，并采取必要的措施来歌颂和宣扬田横五百士事迹的奏议。如《建议在呜呼岛上设立祭坛和碑石的奏疏》中明确提出了“歌颂他们的美德”，“在五百义士殉节的地方设立祭坛，树立碑石”等提议。在这些奏疏中，普遍认为田横五百士当年到达的海岛，应当在朝鲜半岛的西部沿海一带。对此，朝鲜王朝礼曹（朝鲜六曹制度中礼曹，负责掌管仪式、制度、外交辞令、国葬、宴会、外宾接待、史官、科举等。性质相当于中国六部中的礼部）认为：“呜呼岛（此处的“呜呼岛”是“田横岛”的代称，并非指长山列岛中的呜呼岛）虽说是在我们国家，但是具体位置难以调查清楚”。此后，关于呜呼岛位置的争论一直持续，甚至成了君王与臣子议论的要事。

朝鲜王朝《英祖实录》等文献记载“听说呜呼岛在我们国家洪州（昔日朝鲜八道之一的忠清道，位于朝鲜半岛西南部），呜呼岛的具体位置要仔细调查”，“文献上虽然没有确切的记载，但是世人传言呜呼岛在新镇（在黄海道附近，昔日朝鲜八道之一的黄海道，位于朝鲜半岛中西部）”等，虽说有争论，但是大部分人倾向于呜呼岛在忠清道。由此可知，田横并没有死以及一行去了朝鲜半岛西海岸之说，在朝鲜半岛已经广为人知，并且被当时朝野的许多人看作真实的历史。在《东国余地图》等韩国地图上，将“田横岛”标注在中国与韩国之间的海上，说明当时朝鲜半岛人们与田横岛的心理距离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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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烟列岛至今祭田横

值得我们关注的是，韩国西海岸的外烟列岛田横神格化与“田横岛传说”密切相关，在外烟列岛民众中至今仍把齐王田横当做神来供奉，至今一些海岛上仍有田横将军（大王）庙宇，岛民们仍旧每年定期举办隆重的祭祀田横的堂祭活动，人们一直视田横为外烟列岛的保护神。

2006年6月，韩国木浦大学李京烨教授曾经对外烟列岛的外烟岛、鹿岛、於青岛等岛屿进行过详细调查。下面采用李京烨教授调查成果，并参考韩国学者李必英研究成果，介绍已经被神格化了的田横文化在外烟列岛民间的影响。

外烟岛堂祭

外烟岛是外烟列岛的主要岛屿之一，居民多从事捕鱼业。外烟岛的“堂”分上堂和下堂。上堂的堂山建有祭祀齐王田横的将军祠堂。将军祠堂在堂山的山茶花林中，是一间有铁皮屋顶的约两间房子大小的木构建筑。村里的人说，1911年村里乡绅凑钱复建了将军祠堂神殿，祠堂门楣上有用古汉语写的“田公祠堂记”：

公性（姓）田讳横也古齐之公族也当汉兴齐亡之时

义不屈节与五百人入居于沧海国之半洋山矣汉恐其为后患遣使招（诏）之公不得已与二客至□阳自刭于霜花店呜呼公之赴招（诏）实非畏汉之威也使岛中之人免其兵祸也二客亦不受汉爵作薤露歌穿公之冢傍而死岛中五百人与岛树同日同死千万古之所未闻也公之恩义胡至此极乎虽西山之采东海之蹈（滔）亦不踰此矣半洋山今之外烟岛也……

神殿里供奉田横将军神位。进神殿门，可看到田横将军牌位供在一个神龛里。田横将军牌位的左侧供着堂山神位，右侧供着祷堂神位。

以前外烟岛堂祭每年举办3次。上个世纪70年代将3次堂祭改为一次，时间是每年阴历正月十四日。外烟岛的堂祭很隆重，每年腊月三十日要举行村庄会议，选出一名正直无私的长者为堂主，同时还要选出6名会长（里会长3名，外会长3名），还要从青壮年中选出多名德行好的人为堂祭，从事搬运木柴、水和杀牛等活计。堂祭费用大部分来自村庄共同基金和忠清南道（外烟列岛为忠清南道所辖群岛）的财政支援。

堂祭前，会长们先把公用水井打扫干净，用瓮提水到堂主家吃早餐，然后各自沐浴斋戒。堂祭前的一切准备工作落实后，会长们再聚集堂主家，领取鞋袜、手巾、面具、牙刷等，清点各自负责运上堂山的祭祀用品，来到公用水井洗漱，然后打着堂旗上堂山。人们在堂山入口处插一面堂旗，在田横将军祠堂神殿旁插另一面堂旗。

堂主和会长们举行祭拜仪式后，人们便敲响锣鼓，宰杀祭祀用的牛。牛宰后把带有牛舌的下巴部分作为祭品献给田横将军。堂主对田横将军祠堂神殿里的牌位按顺序敬酒、祭拜。堂主每拜一次，他身旁的会长便敲3声锣，整个祭拜过程庄严肃穆。岛上民众可以观看祭祀仪式，也可以吃祭祀后分的祭品。

堂祭即将结束时，要到田横将军祠外空地上奏一番乐曲。祭祀活动后，堂主要用紫菜将精米饭和小菜包成饭团扔进大海中，向海中撒3次大米，然后将祭礼用的“净船”送往大海，让它随海浪漂远。

鹿岛堂祭

鹿岛也是外烟列岛主要岛屿之一。从前鹿岛的祭祀每年举行3次，后来合并为每年正月十五日举行一次祭祀活动。

鹿岛祭堂位于村后堂山上。祭堂里供奉的主神是“田雄大监”（田横），中间是田横画像，两侧是他弟子的画像。相传田雄大监（大监本是汉朝官名，李氏朝鲜王朝则是一品官的别称）是从中国渡海过来的，曾经在於青岛上住过，后来被鹿岛岛民供奉起来。田雄大监为了岛上居民，用铁扇拉来谷船，给居民送来了米，然后将船烧掉。

2006年李京烨教授在鹿岛调查时，82岁的岛民李圭仁说：听爷爷辈说，那位老爷（田横）是从中国来的。於青岛上没有食物，他从木浦和群山等地用船运来大米。

旧时鹿岛二月初（后改为正月十五）的堂祭规模很大。堂祭前先要在村民会议上选出一位吉利人为祭官，再由祭官选定堂主、副堂主、脚堂主3人。副堂主辅助堂主工作，脚堂主则负责跑腿。

鹿岛堂祭程序如下：早上在祭堂祭祀，上堂时奏乐器举船旗，堂前插着各船的船旗。堂祭后要到距离祭堂700米的风华山祭祀，再回到村里进行一系列祭祀活动。傍晚在村里煮牛肉分食。全村120多户老老少少，喝着牛肉汤，吃着分的牛肉，热热闹闹。堂祭后，人们争先恐后把船旗插到自己船上，预兆来年小黄花鱼丰收。

鹿岛堂祭时多从各地请来“堂谷”（祭祀时演奏乐器、讲传说故事、说笑话等），最多时请来78名“堂谷”。场面很大，花费也大。鹿岛堂祭费用由各家各户平摊，有渔场的人家要多出一些。当年鹿岛因春季小黄花鱼连年丰收，成为远近闻名的富裕海岛。

外烟列岛把田横作为堂祭主神，主要原因是这里广为流传田横五百士传说，田横早已被岛民们视作自己岛上的历史人物，并把他神格化。由此可见，文化上的田横通过东方海上丝绸之路远播朝鲜半岛西海岸的史实。

郭泮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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