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冷字明画不算穷

□高羔文/图

兰州是一个移民城市，在明朝初年曾经历了一股移民潮，这主要是当时都城南京及安徽一带的民众，作为随侍官员、护卫、仆役等，随肃庄王移驻兰州。因此兰州的一些生活习俗尚存有明代遗风。

兰州文史学家张令瑄曾撰述：“兰州旧家多系明初随肃藩护卫而来之江皖人士，故习俗有同南方，院落多植花木、善饲鱼鸟。能赏鉴字画。晚清时代，尤重视吴人冷文炜书法及满族明福绘画，二人均系甘肃老州县官数十年，而以书、画驰名当时，作品流传甚广。兰州名谚谓：‘家有冷字明画不算穷。’”

其实张令瑄先生也许记忆有误，冷文炜并非吴人，而是山东胶州人。字彤章，号艾西。其生于清康熙五十八年（1719年），乾隆九年（1744）考中副贡生，历官皋兰、秦安、两当、通渭、西宁知县及秦州知府。他多宦游于陇原，乾隆三十一年（1766年）任皋兰县知县。

冷文炜在任上与民同休戚，颇有政绩。本着育人兴学、改善民风的宗旨，格外重视书院的建设。他常说：“君子化民成俗，其必由学，培养人才，使之专于所业。”如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冷文炜在任秦安知县时，对原鸡川书院进行修葺后，更名为“龙山书院”；乾隆五十年(1785)冷文炜任西宁知县时，看到书院日渐破旧，认为“讲学既无场地，安望学业之相与有成？”冷文炜便不辞劳苦地开始选择校址，积极筹建书院。当他在西宁城南发现有一座从明朝时就建起的古南寺，院落宽阔，“轩敞而深靓”时，遂下决心，要移梵宇为书斋，将城南郊之古南寺改建为湟中书院的书斋房舍，后于其东辟地为射圃，建成书院，“聚诸生而考课”，招收禀、贡、童生肄业其中。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冷在任通渭县知县时带头捐资，在县城东南隅“养济堂”创建成立了“近圣书院”，并对考入书院的生员提出：“能学有本原，不专以记诵词章为务。”

冷文炜因参加过科举，所以其有着扎实的书法功底。后来他又学习了《圣教序》和赵孟頫的《天冠山》帖，得其要旨，名重一时。在冷文炜的老家胶州，有一座古庙宇——天后宫，天后宫门前有一座牌坊，正面有“威镇咸孚”四个字，背面写有“海不扬波”，就出自冷文炜的手笔。据说冷文炜为写好这四个字，矢志不渝、废寝忘食地练习，光纸就用了两刀之多。书成后，果然神采焕然，熠熠生辉。一位南方书法家看到这几个字后，自愧弗如，竟然幽愤懑成疾。

冷文炜后来与胶州的另几位大儒：法若真、高凤翰、林风官、柯劭忞并称为胶东五凤，并在胶州西门立于“五凤牌坊”。他的儿子紘玉、绣瑞传其家学，也能书画。冷文炜在西宁任上时，其子冷紘玉随侍在侧。书院建成后，在众人的请求下，学问渊通的冷紘玉被聘为湟中书院的第一任主讲。乾隆四十三年戊戌科（1778年），冷紘玉考中三甲九十五名进士。

兰州民谚中的“明画”则是指乾隆年间官至甘肃知县的满人明福。明福，字瑞仙，号闾山，雪峰道人。他擅长指画，曾指画一幅长达一丈、高三尺余的《索扈特投诚图》长卷，图中人物栩栩如生，驰犬射雁，携女载妇，抱幼驮老，或加鞭策马，或回头瞭望，在茫茫大漠中行进，不远处是玉门关关隘，欣欣然远离沙俄回归祖国。该图记载了清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土尔扈特，携全部，舍异域，投诚向化，摆脱沙俄统治，跋涉万里而回归大清。图中大小人物三十二人，骆驼马匹猎犬无数。长洲顾霁堂曾为此图赋长歌：

皇威震叠平准夷，将军旗纛开伊犁。声教暨讫二万里，欢声直动昆仑西。是时鄂罗斯狡黠，比邻控噶呜征鼙。所领部落困争战，土尔扈特咸惮之。其汗名曰乌巴锡，率其台吉哀陈辞。愿贡厥獒献厥雉，望风膜拜心交驰。马驼牛羊缀如蚁，老幼男妇远提携。数万余口尽内附，一朝竞渡伊江湄。将军奏闻帝曰俞，列爵分土赍有差。至今受封三十载，沐浴圣泽庆恬熙。披图如见投诚意，鞲鹰逐兔同游嬉。飞者走者各殊态，弯弓如月生雄姿。白发赤颜相映照，依稀莫辨妍与媸。明驼美人闲且雅，襁负其子行迟迟。中外一家春满路，冰天雪塞祥风吹。谁欤画工与古会，不数龙眠李伯时。

另外，清末满族学者震钧所著的《天咫偶闻》中记载，明福还画有一幅《兰山图》，“皆可宝爱”。

中国历史博物馆收藏的《西域图志》系明福所绘且著文，成书于乾隆年间。图册分为两部分，前部分为文字说明，后部分为图画。明福在《西域图志》前部分的自序中写道：“余系凉州驻防，丁丑岁随中堂舒征口外，已卯回凉后，于甲申重携眷驻防伊犁，塞外驰驱者十有三。新疆风土人情，颇经阅历，嗣后随保公绘新疆地舆图，所有未经之处亦俱游览焉。余早日微晓画意，因绘成一则十二副，其各处山川道路、土产、人物、各国实记，及本朝所设官兵俱略备于其中。非敢言工也，特为欲知其地者聊图一大略云耳。”从自序中可以知道明福曾随舒赫德平定准噶尔，又在伊犁驻防，还参与了绘制新疆地域图。可见他对当时西域的风土人情应该是非常了解和熟悉的。当然，他在自序时还谦虚地说“非敢言工也”，只是“特为欲知其地者聊图一大略云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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