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四十年

王珊

现在的日色变得快，高铁、飞机、微信都快。

机缘巧合，我在动车上认识了宋奶奶。闲聊几句，得知我是胶州人后，倍感亲切，她的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宋奶奶是土生土长的胶州人，1978年顺着改革开放的浪潮，随军去了南方。从胶州到厦门，从厦门到胶州，1680公里的路程，来来回回，这一走就是四十年。

“1978年我第一次去厦门，从胶州坐绿皮火车整整花了六十个小时。一大早在火车站等车，黑灯瞎火，街上也没有行人，只有零星两家卖早餐的小店冒着热气，亮着忽明忽暗的光。也没有直达的车，还要在上海签字转车，那时候什么也不懂，规矩也没现在多，自己要坐的车开走了，等下一趟来，问问车上的人能不能到自己要去地方，能到，就上。有一次赶上春运回家，人格外的多，大家的行李也不像现在流行快递，都是大包小包自己背回去的，背的东西也不高档，就是锅碗瓢盆、衣服被褥。和我同行的大哥，带了三罐子油，结果上车的时候人挤人，把油桶给挤破了，淋了我一身。我也没法换衣服，就这么带着油腥味坐了一路。”回忆起当年的日子，老人有说不完的话，与当年有关的记忆在绿皮火车的轰隆声中呼啸而来。那个时候，一场会议，一位伟人，让中国大变革的指针轰然鸣响，所有人都在期待，所有人都在期待东方这头猛兽睡醒。

“九十年代前，坐飞机都要工作单位给开介绍信，我们普通老百姓对飞机这个物件想都不敢想。好不容易到九十年代，航线开始变多了，但经常也一票难求。那时候青岛到厦门没有航班，我就坐车坐到文登，从文登搭部队拉鱼苗的顺风机，飞机从起飞到降落只要三个小时。大飞机真好啊，天南海北就是三两小时的功夫。”我看到了她眼里泛起的泪花，气息变得有些急促，九十年代对这代人来说，有太多不能割舍的难忘记忆，北京举办亚运会、邓小平南下巡察、中国互联网起步、港澳回归……改革之路越走越宽，开放之门越开越大，在即将到来的新时代里，百舸争流，千帆竞发。

“火车在不知不觉中提了速，2008年回家时，只要三十个小时了，时间缩短了一半。再后来出现动车，只要十二个小时，傍晚上车，睡上一觉，第二天一早目的地就到了。可以互联网实名制订票，也不用排队，更不用担心排老半天的队，票却没有了。胶州也马上要有自己的机场了，以后胶州人出行连青岛都不用去了，四十年前的胶州，哪敢想这些。”谈到这些改变和经历，她言语里透露着惊喜和不可思议，仅仅十年，绿皮火车离开轨道，成为一种情怀，一段回忆，动车从“和谐号”到“复兴号”，从朝发夕至到夕发朝至，不断提升自己的速度，刷新自己的里程。

我们相遇在伟大的时代，这一千多公里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太多改变，可发生了改变的又何止这一千多公里？四十年，可以让一颗幼小株苗变成参天大树，可以让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变成花甲老人，也可以让王朝更迭时局变换。而中国始终犹如披荆斩棘的少年一般，挺立在时代洪流的前端，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抱着将改革进行到底的决心和毅力，向东方证明着自己，向世界证明着东方。

我们在胶州站下车后分别，动车在站台停留了两分钟，便乘着浩荡东风，迎着光的方向，向东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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