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朵玫瑰点亮苦水村（组诗）

□季雨

十万朵玫瑰点亮苦水村

一颗花苞憋不住体内的春光十万朵玫瑰花点亮内心的灯

那一刻，孩子最先被自己的乳名惊醒

母亲已在灶口划开第一朵火柴

朽黑的柳条筐斜挂弯月

三座枯井

同时溢出明清时代的苦水

那一刻，佛光普照苦水川

村庄的暗疾在玫香里一一痊愈

活在堡子里的人彻夜难眠

青砖的街道上人影婆娑

一万亩玫瑰星光闪烁

万物各自点亮各自的灯

而在大地深处，在青灰的街巷里弄还有多少灯盏没有被点亮

母亲的玫瑰

被岁月劝倒退50年那时母亲的体香穿过芒刺缭绕在苦水川香魂不散

这是发了狠心的情毒花被怜惜

被宠爱

也自恋用每一根小刺扎破自己爆出最艳的病毒

现在母亲必须赶在天明前采摘

经历过风霜的手

够得着每一个少女的心

盛开的日子不过一天

这多么矛盾

一边绽开一边疼痛

母亲的关节炎胃溃疡暗痈

顺着每一个毛孔挤出来爆开

我看见在一片火烧云里

她逝去的青春正被岁月一朵一朵返还

像夕阳爱着庄浪河

真心的爱是要让虚胖的脸消肿要拭净酒杯里的霓虹

就像夕阳爱着猪驮山爱着残破的春天

爱母亲就爱庄浪河爱她乌鞘岭风干的乳房爱她枯竭的奶水

爱庄浪河就爱母亲吧

爱她在祁连山麓喊你的乳名

也爱她在荒芜的村庄苦等儿子的一条短信

唯独这一次，我身披落晖和玫香用眼里的苦水爱她苟延的残喘

在玫瑰树下寻隐者

现在

我渴望成为一个黑衣人

隐身在一丛玫瑰树下

向那个真正的隐者发出请柬

玫瑰含起了花苞欲言又止

我一眼认出荷锄的老者

那个声如玉碎的苦水人

一定是从未谋面的祖父

庄浪河突然鼓荡起来

一如他暴涨的青筋

让我瞬间配齐了祖传的基因

我以玫瑰为茶煮奢侈的月光

他以玫瑰为礼馈赠手心的余香

我以玫瑰为信

叩开他尘封的驿站

他以玫瑰为药

化开我不肯放下的苦难

一朵玫瑰花就是隐者的宿命

一树玫瑰压弯了

苦水村八百年的隐秘史

天将破晓

我该抽身离去

留下十万亩盛开的玫瑰花

复述我与隐者的对白

玫瑰映红了苦苦菜

一棵玫瑰树下有成丛的苦苦菜

灰白的脸色略显寂寞

我手握的铁铲斜入大地

苦涩的岁月就汩汩流出来

一丛苦苦菜的头顶是一亩玫瑰花

我轻舒手臂穿过芒刺

像穿越时光隧道摘下苦水人心头的蜜

布谷在早醒的田野

一催再催压弯的枝头在歌声里一晃再晃

一晃而逝的灰暗的影子一晃而至的玫红的日子

受伤的玫瑰

一定有一棵玫瑰是受过伤的

它忍者关节的疼

痛蹲在田垄像一捆废弃的柴禾

伤心的人在风寒里低声咳嗽

炕头的软儿梨化成了一碗清水

总化不开郁结的心病

一定有一棵受过伤的玫瑰

仿佛向阳处斜卧的老人

靠回忆守候最后的街道

持续的哭泣来自五更的空房

像一棵受伤的玫瑰

到底被哪一截春天伤害

五月，村庄更加空旷

一棵受伤的玫瑰突然开满了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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