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评论在涪江源流上的精神勘探 ——绵阳当代散文创作论之阿贝尔

□孔明玉（绵阳）

新世纪，散文在中国文坛再度崛起，绵阳的散文创作也凸显出一种崭新的局面，涌现出了像阿贝尔、陈霁、冯小涓、张怀理等一些在四川乃至全国有一定影响力的散文作家，这些作家以各自的题材视野、内容书写、文本实践和审美情怀、人文观照，创作出不少富有中国新世纪文学精神丰仪的散文佳作，不仅引领绵阳本土的散文创作及整个文学事业的稳步前行，也为绵阳这座国家科技城的盛名增添了更为丰厚的文化内涵和精神养分。

在绵阳当代散文作家群体这个方阵，阿贝尔无疑是极为重要、创作成就十分突出者之一，他的散文集《隐秘的乡村》能够荣获四川文学奖，散文集《灵山札记》得以受到出版社的垂青，以及不少作品被收入中国年度优秀散文选本，无疑是有力的明证。

熟悉阿贝尔的人知道，他的文学之路起源于诗歌，随后又改弦易辙青睐小说，但诗歌和小说都没有使阿贝尔突破文学创作的瓶颈，倒是在历经了一个时期的沉寂后，突然之间在散文艺术的疆域里展露出了不同凡响的灵气和才华。

阿贝尔之所以能够在新世纪伊始渐渐摆脱小说、诗歌的长期纠缠，而一下子沉浸于散文书写的审美世界，其外因可能是某些突发事件的强力刺激和触动，而内因则是生命的诸多困惑的反复纠缠和扰攘，这从他的散文代表作《一个村庄的疼痛》、《怀念与审判》、《对岸》等中便得以清晰地见知。或许正是因为历经了那个别样滋味的沉寂时期，备尝了其中的彷徨与苦闷、犹豫与疑惑、空枉与莫名，所以在新世纪阳光的烛照和穿透下，阿贝尔一下子进入了自己的阅读时间，以眼光和思想直入中外哲学名著、文学经典的内部空间，这些都极大地净化了他的魂灵内里，有力地提升了他的生命境界。与此同时，一直纠缠阿贝尔生命的那些迷茫、创痛、欲望也逐一地被破解、清理、荡除，由是步入了从未有过的生命静宁和灵魂畅达，进而生发出对生命的深度思考、对灵魂的强烈内省、对精神的执著探索、对审美的坚定追求。如此灵魂内里和生命境界的阿贝尔，散文这种富有较高情感真实、内心真实、灵魂真实程度的文体，就理当最适宜于他的文学书写和审美勘探，因为这样的文体能够最大限度地敞开一个作者的情感内腹、心灵意向、灵魂诉求、精神姿仪，成为他对生命与生存、社会与时代、人性与民族、自由与精神的深刻又独特的现代内省的探索，并由此传达对整个民族的当代生活、个体生命的历史流程的那种富有现代意识、文化内蕴、审美精神、意义指涉的深层理喻和卓越领解。

所以阿贝尔的散文，既不像流行于当下中国散文界域里的那种绵绵密密的寄情山水的旅游感怀，也非那种孤傲寂然地端坐于书房里挥就的自我陶醉和甜美回忆，更不是那种独对现实困境、生存惶惑、文化迷茫的私性祈祷和无奈心绪，而是深刻地切进生存主体丰富复杂的内在世界，以写作主体的现代内省、理性反思为基点，来探寻散文创作与现实生活的新型链接方式，表达关乎个体生命存在意义的现实问题，尤其是关乎现代人的生存迷茫、心灵困惑、精神窘迫的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讲，阿贝尔的散文创作所表现出的正是中国新世纪以来散文发展的新动向新趋势。

无论是基于对《隐秘的乡村》里书写内容的整体观察，还是源自对《灵山札记》中关注视野的深入考量，完整而深度地透析阿贝尔的散文创作，我们不难发现，作家的散文中表现出一种非常有意义又令人玩味的创作现象——作家的题材内容和思想表达，或者说作家欲意展开现代内省与精神反思、审美描述与意义揭橥的出发点，都是紧紧围绕着一个地域原点来进行的，这个地域原点就是涪江，那条数千年来十分本我地镶嵌于川西北大山深处的涪江，以及它所默然流经的川西北大地和绵延起伏的川中丘陵。身为涪江之子的阿贝尔，仿佛一个富有现代意义的精神旅行者，他沿着涪江的源流来来回回地体验和揣摩、查勘和打探、审视与解读，《怀念与审判》《一个村庄的疼痛》《我的老母我的疼》里的我的父母，《尼苏的眼泪》《在焦西岗听酒歌》《自然之子》中的白马藏族群落，《国营理发店》《桂香楼的拖拉机站》《孟家馆子》里的往日旧事，《涪江鱼录》《珍稀动物》《1976：青苔，或者水葵》里的野生动植物，《九寨沟》《雪宝顶》《在圣洁的王朗》里的幽秘自然，《龙安城》《阿坝四题》《阆中印象》里的蜀川城镇，乃至《对岸》里的孤独和想往、《三处水磨房》的寂静和荒芜、《生产队》里的沧桑历史变迁等等，便有如一连串由历史与现代、人物与事件、自然与社会共构出的复合又分置、有形又无形的影像从读者的眼前渐次流过，既给予我们以情感和心灵上的触动，又富于一定意义的阅读快感和精神愉悦。由是，阿贝尔不仅展现出一个精神行者的内省思想和反思意识，而且彰耀出一个当代作家强烈的文体观念和美学精神。

作为一个散文作家的精神勘探和文学图景构造，它无疑是一种精神意义属性的，因而阿贝尔在其散文创作中对于涪江源流及其广大地域的书写，并非像某些旅游说明书那样，不是竭尽能事地宣扬风景名胜的别具一格，就是煞费苦心地夸赞旅游资源的丰富无比，而是全然源自生命主体的真实的深层的精神性和审美性：在作品立意上表现出的思想性，在题材发掘上凸显出的精神性，在艺术表达上显现出的审美感，在散文语言上传递出的诗意感，以及对于忧患意识、人文思想和悲悯情怀的极力彰显，就使得阿贝尔的散文彻底剔除了所谓地理文化和山水风光这样的意表，从而富有醇厚的精神意义和浓郁的美学价值。然则，作为一个力图在散文创作领域有所突破有所建树的作家，仅仅只有这样的书写原点，却是远远不够的。

（作者系文学硕士，绵阳师范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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