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会兄》秦韵流长

“五台山出了家落了发当了和尚，天波府作别了年迈的妈妈……”在兰州民间这段秦腔很是被一些戏迷好家传唱过，哀婉悲怆，大气流长，煞是有秦腔花脸的魅力韵味。最为传神、影响深远的当属兰州秦腔名家刘茂森的《五台会兄》。现在看不上当年老先生的这出拿手好戏，戏迷每每提起怅然若失很是自然。

兰州中国秦腔博物馆在收集大西北老一辈和新一代秦腔名家的资料时，惊喜地发现了一盘刘茂森主演《五台会兄》的老式录像带，这是刘先生的后人提供出来的藏品。翻制成光碟一看，刘先生和他饰演的杨五郎舞台艺术形象很是擒摄人心。《秦腔词典》中写道：刘茂森(1928年一1993年)，秦腔一级演员，工二花脸，陕西户县人。12岁入陕西省戏剧专修班学艺，师承李怀坤、李可易、赵柱国以及京剧武功教练韩盛岫等。功力深厚，腿功扎实，唱腔韵醇，作派大气、生动。代表剧目有《荆轲刺秦》、《杀寺》、《苟家滩》、《通天犀》、《芦花荡》、《五台会兄》等。尤以《五台会兄》、《荆轲刺秦》最享盛名，其观众、戏迷遍布各地。曾任甘肃省秦剧团副团长。秦腔《五台会兄》在民间的延续传唱，正是刘先生积一生之功力所酿就的成果。又有专家认为，陕西演员来到甘肃兰州往往会被观众一看再看，品味再三，进而热情追捧，遂成名成家，四处走红，流芳于世，刘茂森就是其中一例。

《五台会兄》是秦腔传统小戏，但凡演花脸、二花脸的演员多有衍传，流传的时间久矣。此戏是“杨家戏”，演述杨六郎杨延景到辽邦昊天塔盗取亡父杨令公遗骨，行至五台山，天时将晚，投寺住宿，与杨五郎杨延昭相遇。五郎已于十五年前沙滩会后，愤世出家，上五台山为僧。此时兄弟见面，已不相识，两人互相盘问，五郎才知六郎盗取父骨回来，乃抚骨痛哭，遂护送六郎下山。此戏剧情简洁，却是杨家英雄史的一个缩影，悲剧气氛浓烈，秦腔高拔悲慷的艺术特征亦十分突出。刘先生倾一生智慧与汗水，使这出秦腔小戏的艺术水准达到一个新的高峰，这出《五台会兄》绝对是经得住时间和观众的考验，是传统秦腔表演艺术的精品。

好戏总会在民间承传的。２０年前，兰州市有个豹头环眼的青年花脸演员张兰秦学习了刘先生的《五台会兄》，大大有了见识。他被刘先生点化过，他又在刘先生演戏时暗自窥看过，他说戏还没开，刘先生在认真打脸子(化妆)时早就入戏了；临开场先生在侧幕唱“五台山出了家落了发当了和尚”(大凄板)，先生用了“满口腔”加“喘音”和真假声相济合的“犟音”，立即造成杨五郎先声夺人的舞台效果。刘先生特别注重这句唱腔中“家”字和“发”字的颤音，使之在一开戏就酿造成悲苍忧愤的气氛，而将“尚”字作特殊处理，把丹田之气吸到“脑腔”一碰，再作突然曝发，急急拉了架势庄重亮相，巍若泰山。略空，待让观众看个清楚后，再走“醉步”、“桶帚”、“跨腿”，双手合十，作“念佛式”、“耍脸蛋”，进而有层次、有节奏地塑造出“降龙”、“伏虎”、“长眉”、“剥肚”形态各异的罗汉造形，既表现出杨五郎难尽的思母思国情，又坦露出剧中人物在特定的情境中不忘除奸的雄心大略。这就是戏，这就是戏曲表演，先生的气质、品格、素养、心智与精神，集中表现在舞台上每一个细节的唱念做打的演技之中，这就是活生生顶天立地的五郎形象！

张兰秦领得刘先生的艺术真谛，加之自己天然的相貌体态条件，攻克身段作派与抒情唱腔的难度，经实践中的反复磨炼提高，又使兰州张兰秦的《五台会兄》红极大西北，外省区的观众行家也不得不佩服有加。陕西著名书法家吴陪基为之挥毫撰写了“西北名净”、“蜚声三秦”、“声震秦坛”几条横幅，并指出“华夏艺术以中国传统戏曲之表现最为多姿，动声动情者莫过于秦腔，此腔之花面唱势最佳，有黄土风者张兰秦为一人也。”１９９５年兰州市“三团五戏”晋京，张兰秦的《五台会兄》也在北京虎坊桥剧场上演，北京专家和观众高度评价张兰秦是“兰州秦腔的帕瓦诺蒂”，他的《五台会兄》“铜锤花脸与架子花脸‘两门抱\’，凸现出杨五郎的英雄本色与显明个性”。之后，张兰秦百尺竿头，一路雄风，故而“西北花脸王”的称誉迅速传开去，他和他的戏亦成为当代兰州秦腔的一张名片。在我看来，对刘先生的戏既有继承又有发展，实现了对秦腔名家的“活态保护”，这是张兰秦对兰州秦腔乃至甘肃秦腔的一大贡献，载入中国秦腔文化史是非常合情合理的。

然而，《五台会兄》在今天的秦腔圈子里又是怎样一幅光景呢？就甘肃全省来看，从事花脸行当的演员大多能演出这个小戏，但比起张兰秦的《五台会兄》还有很大距离。中国戏曲艺术有个十分特殊的现象，即同一出戏能让许多的演员演出许多的样式来，大路子一样，但细节各异，一人一个形象一人一个优长一人一个特色，这就构成了戏曲的丰富多彩，这也使观众在较比演员们各自的演出特长时获得许多审美乐趣与理性旨趣，从而也反过来形成对演员的各种刺激，激励他们取长补短不断提高——戏曲表演艺术的生命活力就是这样向前发展的。

学习了刘先生的《五台会兄》，张兰秦也试图将自己的《五台会兄》路数教给他的弟子，因为今天的他也接近退休的年龄了，无论如何不能让好戏失传啊。张兰秦前后给两个青年演员传授过秦腔《五台会兄》，一个是兰州市的呼延国沛，一个是静宁县的华军，后者在最近举行的甘肃“红梅”大奖赛中参赛亮相，希望能取得好成绩。话又说回来，一个名家的名剧是一辈子打造出来的文化结晶，刘先生是这样的，张兰秦也是如此，更何况今天的年青后生？他们如若缺乏先天优长的相貌体态与表演灵气，又若不能下苦功夫达到“练死了、演活了”的艺术境地，那只能让观众失望。

今天的秦腔已不被更多的人看重，生态环境也在发生很大变化，真正成名，真正有自己货真价实的代表性剧目，那就更比前辈人多了一层艰难；但一经突破之，并在继承中创新，有所建树，有所发展，那他们的艺术成果就更为精彩，更具历史价值和研究价值了。只有这样发展下去，源远的秦腔怎不会流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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