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晓兰
每年秋天,母亲都要腌制韭花酱。把似开未开的韭菜花一朵朵采了洗净晾干,在菜墩上剁碎,撒些盐,密封在干净的海碗里。
小时候饿了戳上几筷子,填在窝头里,偷滴上几滴香油,那叫一个香。这种香,不亚于挖了油罐里的猪油混上盐粒抹在窝头里的饕餮。韭菜花香,纯正香油香,玉米窝头香,各种素朴的香叠加在一起,芬芳、灵动、飘逸、厚实、熨帖,真是人间至味。
求学期间,每周回家带两瓶咸菜,白萝卜咸菜条或豆瓣酱,偶尔有瓶韭花酱,我和饭友便让它早早见了底。当然,狂喝水是一定的,于是几个人合作,去井台推链子车绞水喝,咸得很呢,渴得厉害,呵呵。若再有包茄子韭花酱,蒸熟了的茄子里裹了韭花酱,那茄子不免也跟着富贵起来,香过肉了,这都是韭花酱的功劳。
小时候固化的味蕾,经历的岁月愈久,嗜好愈是顽固。想念韭花酱的时候,就买一把翠绿的韭菜,包饺子来吃。吃着韭菜饺子,听着吕剧《喝面叶》,看着那个游手好闲,喜欢吃喝玩乐的陈世铎被灵秀的妻子梅翠娥装病唬得一愣一愣的,手忙脚乱地擀面叶,烧火,煮面叶,觉得陈世铎和韭菜饺子一样可爱极了。原来烟火日常如此鲜活、动人、有趣,充满生活最美好最真切的情意,让人无比欢欣,万分依恋。
打开母亲做的韭花酱,深闻一口,香浸肺腑。曾经,一盘韭菜花成就了一个千古传奇,“韭花一帖重谬琳,千古华亭最赏音”,使书法有了说不出的光芒。也是在某一年的秋天,有着一个光芒名字的杨凝式一觉醒来,觉得有点饿,“昼寝乍兴,輖饥正甚”,恰巧宫中送来一盘韭花,也许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 ,也许韭花做得的确足够诱人,“当一叶报秋之初,乃韭花逞味之始,助其肥羜,实谓珍馐”,总之一吃便难忘,一放不下便一挥而就一封手札答谢,不曾着意,也不自意,不自知,却成为天字头传世之宝,荣位天下五大行书之列。
一盘韭菜花成全了一篇绝世之作,一如那个不经意的春日,醉后的王羲之在千年的兰亭,随意写下的《兰亭集序》一样。一如夕阳西下,东篱采菊,眺望南山的陶潜一样,鸟儿倦飞也知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日月星辰,山河岁月,天地光阴,似乎愈是天然、本真、纯粹的东西,愈是具有洁净、安恬、充满素禅的一种美意,一种格局,一种气象,书法是,生活是,人生也是。
年少不懂世味,青春不解红尘,越往前活,越发现自己愈来愈依恋由母亲经手的流年。她把韭花的洁白、纯净,人性的良善、诚朴根植在了我的血液中、骨头里,让我一步一步走在尘世里,踏实笃定、感恩万物、心生欢喜。布衣暖,韭花香,诗书兴味长。这暖,浸润肌骨,气象万千,这香,甜腻芬芳,悠远绵长,袅袅婷婷地飘啊飘,一直飘到了我拙朴的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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