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遂宁诗僧船子和尚在上海

日本画家狩野周信绘《船子夹山图》◎全媒体记者王锡刚

近日，在第16届上海书展上，复旦大学教授陈尚君携新书《濠上漫与——陈尚君读书随笔》与读者见面。该书以较大篇幅介绍了唐代遂宁诗僧船子和尚，称其是上海文学史上不能不提到的重要诗僧，中华书局特意将此文以《唐时没有上海，但上海有唐诗》为题刊发在官方微信公号重点推荐。

船子和尚,法名德诚，四川遂宁人，后半生隐居在华亭朱泾（今上海金山区朱泾镇）一带，因常年撑小船在烟波浩渺、水天一色的泖湖往来垂钓、摆渡，人们慢慢把他称为船子和尚。船子和尚留下了颇负盛名的《船子和尚拨棹歌》三十九首，并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上海金山有多处纪念建筑

上海泖湖在万安桥处转了一个大弯，被雅称为落照湾。这里有一座法忍寺，是为纪念唐代遂宁诗僧船子和尚而建的；大书法家米芾曾题写过寺名。

在法忍寺西侧有一座总建筑面积8122平方米的船子缘公园，也是为纪念船子和尚而建。公园内有船子殿、船子钓滩等多个景点，沿途树立有39首诗歌石刻碑文——均出自于船子和尚所著的《拨棹歌》。

无论古今，这位遂宁诗僧在上海人的心中都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根据典籍记载，船子和尚是遂宁人，但生卒年月不详，在蜀中活动的记载很少，只知其幼年时在成都净众寺出家，后出三峡，到湖南药山，成为唐代高僧药山惟俨禅师法嗣。”遂宁文史专家胡传淮说。

惟俨禅师圆寂后，他的三大弟子德诚、云岩、道吾三人随即下山传道。分别时，德诚对道吾、云岩二位师弟说：“公等应各据一方，建立药山宗旨。予率性疏野，唯好山水，乐情自遣，无所能也。他后知我所止之处，若遇灵利座主，指一人来，或堪雕琢，将授生平所得，以报先师之恩。”嘱托二人日后传道过程中，若发现有灵根之人，可让其找他。

德诚中年以后便隐居华亭朱泾，他常乘小船，来往于各河泾之间。也常做垂钓状，但都直钩钓鱼，意在修道，自述：“垂丝千丈，意在深潭。浮定有无，离钩三寸。”捕捞是杀生，佛子所不为，德诚谨守于此。

道吾禅师同船子和尚分手后，四处游方，但心中一直惦记着师兄临别所托。在行脚过程中，他一直留心给船子和尚物色合适的嗣法者。终于有一年，道吾禅师行脚来到京口（今江苏镇江）遇到善会禅师，并告诉他“往华亭船子处去”即可解惑。

用生命传道善会禅师

此时的善会名望颇高，当船子和尚问他在什么地方学什么法时，善会却不客气地回答：“非耳目之所到。”言外之意就是，也许你还不懂我。

船子和尚回道：“一句合头语，万劫系驴橛。”这句话后来成了名言，意思是，一个人讲那样肯定的话，就是笨蛋了，等于一个木桩打下去，所有的牛、马的绳子都栓在上面了。

这话一讲，善会就愣住了。

船子和尚接着说：“像钓鱼一样，放那么长的线下去，现在就差那么一点点了。现在差不多了，你怎么不说话？”

善会正打算开口，德诚一桨就把他打落到了水中。善会上船，又准备开口，想说佛经上是如何云云，结果再次被德诚打落水中。人掉下水里，会拼命往有亮光的地方钻，善会头刚一冒上来，德诚又让他讲，但准备开口时，又被打了一下。善会顿时豁然大悟，点了三下头。

当善会被打人水中、生死相迫之时，才算完全忘却了言语、泯灭了意识，于是刹那间寻到了光明。

船子和尚同时又授善会以“垂纶千尺，意在深潭”“丝悬绿水，浮定有无之意”“钓尽江波，金鳞始遇”等禅机。

分别时，善会不住回头，似乎还有疑虑。船子和尚站在船头喊了声：“和尚！”待善会回头时，他倾翻小船，落水自溺而亡，用生命告诉善会，不要有所怀疑，为他开示了什么是“涅盘寂静”。

善会不再回头，恭禀遗命，遁世忘机，随宜施化，走进了长江中游的湖南夹山，成为弟子众多的大师。

《拨棹歌》具有广泛影响

记者查阅资料得知，《续高僧传》《景德灯录》《五灯会元》等典籍都有船子和尚的小传，并刊载了他的诗歌3首。但是，小传中都未载其生卒年月，长期以来一般都以为他是宋初人。

1935年，研究词学史的周泳先经过详尽缜密的考证，认为船子和尚为唐代人。1956年，词学名家、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施蛰存从该校图书馆借得清嘉庆九年（1804年）刻本《机缘集》，其载有船子和尚渔父歌词三十九首，附以历代僧俗和作，印证了船子和尚确实为唐代人，其渔父词保存下来的也不止3首。

船子和尚的诗词采用的“七七三七”句法，实为词的最初形式，因此在词学发展史的研究上有极为重要的价值。这种形式的诗在唐代已流传到日本，并且为日本诗人广泛采用，被称为“越调诗”。

《拨棹歌》具有广泛的影响力，黄山谷、张商英、赵子固等宋元著名诗人都曾引用过其中篇什，近代国学大师、作家南怀瑾等人也曾撰文介绍船子和尚的诗歌和故事。船子诗词在台港澳地区及外国也有影响，2002年5月28日至30日，香港浸会大学中文系召开了“唐代文学与宗教学术研讨会”，教授蔡荣婷宣读了论文《唐代华亭德诚禅师<拨棹歌>所呈现的意涵》。

那么，为何船子和尚的作品皆为《全唐诗》所不收？“其实，《全唐诗》据胡震亨《唐音统签》和季振宜《全唐诗》改编，《唐音统签》卷九七三收录船子的所有作品，仅因康熙帝认为偈颂不是诗，弃而不取。”陈尚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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