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岔扶贫记(小说)□ 高红烈

去年初,单位决定让我结对帮扶赵家岔村的赵原一。我和赵原一是初中同学,后来我上了中专,而他却辍学务农。但那时他家光阴比我家好,天天背着糜面碗砣子。我参加工作时听说他已经结婚了。

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我来到赵家岔。赵家岔沉浸在盘年的繁忙欢乐之中,“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我先到村部,村支书向我简单介绍了赵原一家的情况。我才知道,他有四个孩子,大女儿已经嫁人,两个女儿正在上大学,小儿子上高中,学习成绩也不错。

喝了一罐茶,我俩就撩开步子去赵原一家。

赵原一双手垂着站在大门口,黑脸乌膛,两鬓斑白,咧开嘴笑着。村支书指着赵原一说,这是赵原一。又指着我说,这是县上来的高组长。事实上,我一眼就认出了赵原一,赵原一也认出了我,模样都没变,只是我们都苍老了一些。我们握了握手,他的手上老茧很厚,像老虎钳一样有力。

赵原一家里一院子土坯房。我们三个坐在昏暗的上房内,赵原一捅开火炉,熬上了罐罐茶。村支书说赵原一家被列为贫困户,主要是因为孩子上学拉的账多。赵原一忙着递烟沏茶,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这些年的陈谷子烂糜子。原来,赵原一当“超生游击队”时,老婆租住在县城内,他到华亭挖过煤,去新疆摘过棉花,还把陇西的中药材背到广州换过电子表,而更多时间是在河南的一家养猪场打工。一直折腾着,光阴却落在了人后面。

赵原一叹了口气说,唉,为了生个男娃,把人苦死了,耽误了大女儿读书,现在还叫政府操心。

说话间,赵原一的老婆端上来了一盘粉条炒猪肉。

我仔细听了老同学的话,提议他办个家庭养猪场。赵原一说他有这方面的技术,但没钱,想贷款却贷不上。我说,老同学,只要你能脱贫,我把房子抵押了给你贷款。

正月里,赵原一背着一壶清油来给我拜年。我给他清油钱,他死活不要。我问养猪的事定了没,他说定了,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知道他需要贷款,我们俩到信用社办理了贷款手续。当晚我提了两瓶好酒,炒了一碟子猪头肉,我们好好喝了一场,痛痛快快谝了半晚上。

赵原一回去后,在电话里给我说,他拉来了砖块和彩钢板,在老院后面的果园内建起了一溜猪舍。村上还给他批了危房改造资金两万元,他准备再添点钱,翻修一下上房。

转眼又到了冬天,赵原一用微信给我发来了翻盖一新的上房和养猪场活蹦乱跳的猪娃子的图片和视频,叫我方便的时候上山去看。

不知不觉一年多过去了,我思谋着去一趟赵家岔。

一场春雨过后,漫山遍野的桃杏花绽放,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我来到赵原一家,赵原一站在猪场门口,穿着一套蓝色的工作服,脸上满是笑容,精气神十足。他身后是一溜猪舍,旁边停着一辆农用三轮车。我说先看看养猪场。这是一个小型养猪场,存栏基础母猪十头,育肥猪十二头,猪娃子十九头。赵原一的老婆正在打扫猪舍,笑呵呵地说,今年卖了三十头猪娃子,卖了两万来块钱。

走进赵原一的家,院子里一棵丁香树和两棵杏树正在开花,一股浓郁的花香沁人心脾,一垄大葱绿意盎然,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只毛球似的小狗摇着尾巴在我们脚下缠来缠去。刚刚翻修过的上房十分气派,红瓦白墙,瓷砖贴面,四门八窗,松椽松檩。进了门,迎面挂着一幅上山虎中堂,两边配的对联是:守古老家风唯孝唯友,教后世恒业日读日耕。

赵原一说,二女儿刚从大学毕业,学的就是农牧专业,现在是我养猪的技术指导。最近与乡上的马铃薯合作社签了就业合同,马上去上班。我养的那些猪,年底育肥猪都出栏。还流转土地种了十亩洋芋、七亩地膜苞谷、四亩胡麻,猪粪肥田,种养结合,两年还清贷款。政策这么好,我有信心明年脱贫摘帽。

一群麻雀叽叽喳喳说笑着飞过院子。我说,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哩。

赵原一愣怔了一会,使劲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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