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鹏举
人和人不一样。有人喜欢将来,我喜欢过去。生在了上海,这个没有很多过去的地方,我一直感觉陌生。曾想过自己血脉的来处,爷爷的舟山,还有外公的香山,终因极少或全无记忆而不再想下去。
好在上海在成为上海之前,还是有甚好的过去的。那就是松江,又名“华亭”“云间”“五茸”和“谷水”。有个极好的典故:莼鲈之思。莼不只松江有,鲈呢?是以松江这地名命名的,而且是唯一一条以地名命名的鱼。松江,该又名“鲈乡”了。
鲈乡是我外婆的家乡和生地。记得获知的那一刻,一种与过去相见的欣喜,难以言说。
前年,我有幸在这儿创办了华亭文社。我的来自各地的许多文友,都喜欢过去,都有莼鲈之思。感谢他们,不顾舟车劳顿,都把心一一交来了。
去年暮春,老母身体欠安,陪她住在了这儿。阳光、空气和水分,都比城中好。她也慢慢精神了。毕竟九十多岁了,也就多住了时日。住到了开春。
离开了城中,人烟也是淡淡的了。才发现自己也是余生之年,无多少必要,在城里奔走,和他人较量了。
水木云泥之间,一下子释然、安然了。所剩的也就和自己周旋。淡淡的时光里,听到了自我的干扰,还有自我的宽慰。很庆幸自己会写诗,也就诗,能包涵纷繁不定的心思。这些心思,差不多一年四季里,被时不时记下来了。后来一数,竟有了百多首。
华亭湖边宜居。宜人的时光也充足。去年初夏吧,想写文章了。想把自我的干扰和宽释写出来。怎么写呢?那些诗突然闪耀了起来。也就顿悟了,追着那些诗的行迹,一篇一篇地写起来。
喜欢读《小山词》。晏几道,号“小山”,缠绵悱恻之人。去年岁末读了他的词,写了几句,不想还预支了今夜的心情:小山心事到头难,燕子双飞顷刻欢。终古彩云千阕暖,当时明月一身寒。鬼神莫泣龙文字,风雨犹闻凤吹弹。泽畔半间松竹屋,落花人契紫丝栏。
小山写他那首有名的词,是不是真有燕子、彩云和明月呢?还真不清楚。伟大或委婉的心思,看来注定会惊风雨、泣鬼神的。亲爱的读者,你可知道?今夜,我在华亭湖边的,自以为有松花竹影般清简的小屋,写着有关鲈乡的笔记。秋雨里的落花,无上清凉。案前八行笺上的红丝栏,有了年份,渐渐蜕成紫色。小山一般的心事,还是难以下笔、难以成文。心事,到语言,再到文字,中间的路究竟有多长?我真不知道。
曾有好几个斋名。如:黄喙无恙草堂、凤历堂、龙前虎后斋、蓑笠之舍、万憙楼头、古椿书屋。写完了《鲈乡笔记》,又想到了一个:樗斋。樗是无用之木,无用的好处,就是没人在意,好端端地活在那里了,哪怕是八千春。我以它作斋名,不是虚心,是心虚。是还无用本相,自然也窃喜能好好活下去。
欣喜黄永玉先生给题了樗斋,落款是:“丙申中秋”。欣喜未已,秀才人情纸一张,写了两绝句奉谢:
约赏京华十八鳞,到今俱是烂柯人。多情题寄樗斋额,契阔烟尘又数春。
累年两处过中秋,永夜冰轮不似钩。梦载五竿舟一叶,无愁河上满新愁。
曾经相约去万荷堂观鱼,观看身子两侧各有九片大鳞一连排去的奇异的鱼、有个出彩的名字“十八鳞”的鱼。转眼里,这约已是陈年往事,你老和我都像是烂柯山的观棋人了。喜出望外,收到了千里递来的奕奕手泽。山高海阔的离别,屈指算来又有好几年了。
不免要落款中秋。这么多年,都是隔着千里过的中秋。天心的中秋月,是圆的。见与不见,也是圆的吧?你老的无愁河里,有我这一叶扁舟吗?载着潇湘雨、沱江月,还有载不动的春秋和哀愁。
(摘自《新民晚报》2017年7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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