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正在校编甘肃楹联新一期稿件一篇来自平凉的文章

这几日正在校编《甘肃楹联》新一期稿件，一篇来自平凉的文章令我唏嘘。那是有关近代华亭县一位叫曹汉勋的地方文人。在中国乃至甘肃的文学史上，必然没有曹汉勋这类基层文化工作者的一隅之地。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文化人曹老头遭批斗。终有一天，人们发现曹老头“疯”掉了。久而久之，再没人去理会，也多少年没有人见他动过笔。直到若干年后他获得平反后，在家中一个并不起眼的旮旯，有人发现一沓废纸，那是“疯子”老曹在多年前，为去世的妻子写下的四副挽联。

一时间，有关老曹装疯的消息像一则奇文传遍了华亭街头，也许没几个人会在意那皱巴巴的纸上写下的符号。其中有一联写道：“七八载夫妻，少米无盐空嫁我，形容不在悲切切；二三个儿女，大啼小泣乱喊娘，门庭此后冷凄凄。”

念到最后那两个叠字，我也心中生起一股悲凉。对于一个已经决定要背上“疯子”名声终老一生的人来说，要发出这对结发之妻的悲鸣，在当时要多大的勇气！我定要为这几副挽联肃然起敬。

哀挽之辞，就是因这股真情扣人心弦。它并不矫情，却朴实中肯说真话。像曾国藩挽自己乳母的那联：“一饭尚铭恩，况报负提携，只少怀胎十月；千金难报德，论人情物理，也应泣血三年。”也不知读了多少遍，可每次读来，哀情尤不能自已。

人不自已，天事难料，恐怕是这类楹联吐露最多的地方。记得是约一百年前，在外奔波的会宁进士杨思听到了父亲去世的噩耗，此时的他，养父刚刚故去，生父又离人间，已是两襟涕泪的杨思写下了一副别样的拖音联：“五人连作孤子——命也！两年叠丧严亲——天乎！”在我看来，那破折号哪里是要拖延语气，分明是对命运不屈的抗争。即便百年之后，拂卷之间，仍旧能够感受到老先生当年声嘶气竭的呐喊。

可命运越是这般无奈，这些生命反而会越加顽强。从悲痛中走来的曹汉勋，在1979年平反之后，写作日加勤奋，至今留下了上千副联稿。1984年，即将走完八十岁人生的他，也给自己写下一副挽联：“无虑无忧，老夫去矣；克勤克俭，小子勉之。”于是次年正月，安详而去。这让我想到了弘一大师圆寂时的绝笔，人这一生，谁不是“悲欣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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