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一斛月光

□曹菡益

中秋的月洒下清冷的光,别枝惊鹊与林中鸣蝉漫溯着生活的风花雪月，当半夏吹灭灯台上的暮光时，温柔月色的迷蒙白光肆意、尘俗地如白霜般落在房间。半夏不禁对月低吟：“爷爷，借我一斛月光可好？让我再用思念织出您的样子，再看您一眼吧！”

犹记少时，每逢中秋，都是爷爷拉着半夏在窗边赏月吃月饼。爷爷从前一直生活在南方的一个小村子里，几年前半夏的奶奶去世了，儿女才将他接到城里来住，老人家自然是不太喜欢城市里的生活，常常念叨村里的老朋友和自家的果园。夜晚，爷爷总喜欢搬着凳子坐在窗前，独自欣赏那轮月，爷爷总喜欢指着月亮对半夏说:“这城里的月就是没有乡下的亮啊，城里的月灰蒙蒙的，要说这中秋的月嘛，倒是有那么几分像我曾在乡下看到的月。中秋的时候爷爷指给你看。”当时的半夏并不知晓这城里和乡下的月有何区别，只是静待中秋之时,在爷爷家一睹那轮明月。

百般等候，终于到了中秋之时，半夏拉着爸爸妈妈来到爷爷家中，爷爷倚在窗边等候,听到身后有响动转身就看到了一蹦一跳朝他跑来的半夏，便收起最初独自赏月的一丝惆怅，笑盈盈地说:“娃儿，来，爷爷陪你赏月亮。”半夏飞奔过去坐在窗前的凳子上，爷爷蹲下来收起笑容说:“以前是你奶奶陪我看月亮，可惜几年前她走了，每次想她我就喜欢看看月亮，想着能借着这一斛月光，与她对望了。你奶奶走之前说过，只要想她就看月亮。”

半夏从未见过爷爷如此伤感的一面，转头看向他，眸中的泪光从爷爷的眼角滴落，顺着脸颊映着月光，留下一道银色的印痕。他眸中的柔情，纵使这清冷的月光也掩没不掉，爷爷转身用手拭去泪珠,顺手拿起了身旁桌上的梳子和五仁馅的月饼：“你吃月饼,头发乱了爷爷帮你重新梳一下。”半夏接过月饼,小心地将它掰成两半，放一块在掌心，把鼻子凑到那块月饼前闻闻,五仁的芳香，和着爷爷粗糙的手摩擦过的发丝，月亮洒下的光照映着半夏和爷爷的身影，是半夏记忆中的岁月静好。

去年，爷爷走了，携着八十年的人间烟火，去了一个半夏再也无法触碰的世界。今年中秋，皓月当空，窗外万家灯火暖，而半夏的窗边却少了一个人。离世的亲人隔年再忆起，就好像在旧房里随手一挥，撩起一阵呛鼻的灰尘，难免要咳出声来。半夏来到爷爷家，在桌上拿起那把有些干裂的木梳，就像爷爷的手有一点粗糙，此刻半夏的耳边回想起爷爷的那句“可否借我一斛月光？让我与你再相见。”

半夏举起木梳，齿间透过来几缕月光“爷爷，我将思念写进流笺托付明月寄予您，您看见了吗？”年年中秋月圆，千古人事相同。纵相隔万里，亦共有一轮明月，几缕清风。黎明前，我们会将这一斛月光归还，当阳光照满广袤大地的时候，又是一片生机盎然。

（作者为攀枝花市第三高级中学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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