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就要到了,我突然第一次产生了想为父亲过一个“父亲节”的强烈愿望。一辈子靠背大山过日子的父亲压根儿就没有听说过“父亲节”,就连自己的生日都不会在意。
以父亲节的名义,我想给父亲他老人家做一桌他喜欢的饭菜,想给他揉揉肩、捶捶腿、剪剪指甲和洗洗脚,想给他吟唱今年母亲节前我为母亲写的哀思——《母亲,节日快乐》,更想与父亲盘腿坐在山寨的火塘边来一次彻底的一醉方休。就算只有火烧洋芋和包谷酒,我也会感到幸福无比。遗憾的是今年父亲体弱多病,不宜远离故土。当医生的兄弟说,父亲就住在他家,这样好照顾。如此甚好。
清明节前,我匆忙地回了一趟老家。父亲悲观地对我说:“小黑,我病多得很,恐怕今年撑不过了。我的头发长了,指甲长了,一身痛得很,口水都吞不下去。你也不要心焦,有祁医生在。我哪天走了,你要带头把我送去山上,就埋在你娘娘坟的右边。那个地方好得很,以后能够保佑你们顺顺利利的。”
“好嘛,就按照你的这个要求,我会做好的。”我带着鼓励的语气对父亲说,“你放心,隔几天你的病就好了,你是得重感冒引起扁桃发炎了。祁医生给你输几瓶消炎药水,再吃点感冒药就好了。”
“哦,好像今天比昨天舒服一点了。”父亲喜悦地对我说,“你早一点回米易去,不要耽误你的工作,你家四个人就靠你的那点工资吃饭,毛毛和祁祁还在读书,正是花钱的时候。你得了高血压病,要注意。要是你有点啥子意外,毛毛和祁祁咋办喔。”
静静地倾听父亲的叮嘱,一股暖流早已涌上心头。曾经有人说“父爱如山”,而今天我却想说“父爱永远”。
今年是我的父亲八十四周岁的日子,也是我的母亲辞世三十周年的日子,更是我五十有二的日子。
父亲是会理县金沙江畔人氏,彝族,生于一九三三年,属鸡。父亲憨厚,但心眼多,做事有些毛糙。听说他八岁那年跟随我的爷爷奶奶逃荒,后来在一个叫柏枝路的村寨定居。
母亲是德昌县普济州人氏,彝族,生于一九四一年,卒于一九八七年,享年四十六岁。我和母亲都属蛇,她去世那年,我二十二岁。母亲憨厚,但好强,爱面子,且得理不饶人。我八岁那年,母亲叫我去供销社卖木耳,我偷偷地在木耳里混装了三个小石头,结果被收购员发现了。这件事情,很快就在村寨里传开了,结果我被母亲狠狠地打骂了一顿,挨饿了一天。但母亲却和父亲一样,总是想方设法让自己的孩子去学校多读一点书。于是,我便从大山深处来到几十公里以外的普威读书。关于母亲,我早已把哀思收藏在《母亲,节日快乐》《看望母亲》《母亲,我们一起踏青去》等诗歌里。
父亲膝下有儿女七个,这让父亲很高兴,总是眯着他的小眼睛对着母亲傻笑。当时,我家是生产队里最大的倒补户。劳动力少,人又多,生产队分来的那点粮食还不够我家半年的口粮,更谈不上吃油荤了。尽管父亲和母亲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没有留住只有几岁的三弟六斤和六妹平珍的生命。剩下我们兄弟五人,父亲母亲就把我当作女儿养了。虽然我排行老二,但是家里里外外都好像成了我一个人的事情。母亲因病去世时,我给她洗澡、为她穿衣,就连守灵的那天晚上也只有我一个人能够坚守到天明。
光阴似箭,转眼间,母亲已辞世三十多年。其实,在我的心里,母亲永远活着。而父亲却幸福地陪伴我们一路走来。一想起父亲眯着眼睛的笑容,我的心情就特别轻松。我想父亲那可爱的笑容,一定有一半是替母亲笑的。
我几乎没有周末,没有星期天,更没有那些所谓的小长假。家人的生活琐事如同故乡春天的麦浪一样在我的心底此起彼伏。但这样的时光对于我来说,又是一种无法割舍的幸福。
父亲已经有两年的时间没有来我家过年了。他说,每一个春节都在我家过不行,怕其他几个儿子说闲话。
想起父亲那次离开我家的情景时,我的心犹如打翻了五味瓶。
“爷爷,你哪时候才来我家?”祁祁担心地问。
“这要看你的爸爸和妈妈了,他们哪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就哪时候来。”父亲不舍地对他的孙女说,“祁祁,你要好好地读书,考试考好了老老给你钱。”
“好哇,老老你要听话喔。放假了,我和爸爸来接你。”祁祁一边说,一边挥手示意。
“要得。”父亲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我的家,也离开了他喜欢的米易县城。
听到父亲和女儿对话时,我心如刀绞,好像父亲被兄弟接走的原因是他在我家待不下去了似的。
看见父亲踏上车门的背影时,我早已热泪盈眶。“马上就过春节了,真不该让兄弟把父亲接走啊!”我这样想,却没有这样去做。
其实,我又何尝不想把已是耄耋之年的父亲接到身边,留在城里?而今,我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虽然已过天命之年,但是一想起儿子毛毛和女儿祁祁还在他乡求学的路上奔走时,我疲惫的心情依然温暖如初。
亲爱的阿爸,父亲节就要到了,儿子祝您节日快乐!儿子永远爱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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