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昜湖畔 阳光的清香

□石江

我不知道世上可否真有桃花源，可我却见证了迷昜湖桃花源般的美丽。

“迷昜”是米易的古县名，并非出自庄子的“迷昜迷昜，无伤吾行；吾行郗曲，无伤吾足”，而是取“一个让太阳也着迷的地方”或“河边雾大，看不透”之意。不过，我确信如果庄子有幸能来到这里，他也会流连忘返的：能一辈子无忧无虑地坐在暖洋洋的太阳底下发呆，该是庄子的夙愿吧!对于我们来说，庄子本来就是水中花、镜中月，几千年来，又有几人能将他真正看透？我总爱一厢情愿地将迷昜与庄子联系起来。

迷昜湖，一条并不出名的小河上的一个人工湖。小河名叫安宁河，她羞涩地流淌着，脉脉地横穿过米易县城，迷昜湖就被点缀在城的中央。有了这一湖水，米易县城这个漂亮女孩立即就拥有了一双多情善睐的眼睛。仿佛棋眼让一盘棋活了，迷昜湖也让整个小县城活了。谁让世间万物的灵气都集中在眼睛里呢!

据说世间万物均可按阴阳来划分。如果水属阴性的话，我相信阳光肯定属阳性了。迷昜湖，这上帝的宠儿，竟集阴柔与阳刚之美于一身。

我喜欢水，这大概是因为我来自于那个水灵灵的城市——雨城雅安的缘故吧。那绵绵的细雨早已浸透了我的心，那静静的青衣江夜夜流入我的梦——水已化为了我的魂。好比米易的蘸水菜，不管在外地人的眼里是如何的粗劣不堪，可是土生土长的人们还是为它神魂颠倒，欲罢不能。

我喜欢阳光，倒不是因为高傲的亚历山大问第·欧根尼“亲爱的哲学家，我能为您做些什么”时，第·欧根尼不屑地回答“陛下，请您不要挡住我晒太阳”的震撼；也不是受俄国某诗人“我来到世间，只是为了晒晒太阳”的蛊惑。仅仅因为我的心渴望嗅到阳光的气息，我们人类是向阳的生物。例如在阴冷的冬天，我们总渴望能有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好好将被褥暴晒一番，到了晚上，那扑面而来的太阳香味，能让你在梦中烂醉如泥。在迷昜湖畔，我时刻都能闻到阳光的清香！

迷昜湖的景色四季宜人，而又以冬季的早晨、中午和春、夏、秋三季的早晚为最佳。

冬季的早晨，迷昜湖上常被一阵烟雾笼罩，晨练或上班的人们经过湖畔时，仿佛置身仙境，犹如神仙：飘飘而起，御风而行，羽化而登仙……似幻如梦，妙不可言。中午的迷昜湖风和日暖，晒得人懒洋洋地发困。就光凭此刻的阳光，我也愿意做一个流浪汉，关闭七窍，静静地蜷缩在湖畔的某个角落，像母鸡肚皮底下一颗待孵的鸡蛋：暖暖和和，懵懵懂懂，混沌不开。《子不语》有云：“天地如鸡卵，卵中之黄白未分，混沌是也。”《庄子·应帝王》中又说：“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混沌。倏与忽时相与遇于混沌之地，混沌待之甚善，倏与忽谋报混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混沌死。”此刻，我也是天地之间一混沌，希望路人别打扰，别试图让我开窍。

米易终年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所以春、夏、秋的中午不宜户外活动。而早晚则酷热消退、凉风暗涌。行走在迷昜湖畔，清风徐来，山水相映，水天一色，恍惚水在天上流，人在画中游。微微闭上眼睛，把心抽成一根丝，追逐微风而去，飘摇于天地之间，物与我两忘，天地与我为一，岂不成了庄子的逍遥游乎？

在我的记忆中，米易少有阴雨天气。就算有阴天，那薄薄的云层也被涂抹上一层淡淡的胭脂，天空像那邻家女郎，含羞带笑、娇艳欲滴；就算有雨，那濛濛细雨也渗着缕缕阳光，仿佛家中撒娇的小儿女，小小的心愿被满足后的破涕一笑，惹人怜爱，让人恨不得将她揽入怀抱。

谢冕曾说“千古文人侠客梦”，而“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是的，因为儒家的思想是积极入世的。可中国文人中又有多少是纯儒的呢？谢老之言谬也，在儒、道、释三味真火里炼就的中国文人应该还有梦的另一半：归隐之梦。或在仕途失意之时、或在功成名就之后、或在海晏河清之际，拂衣而去。尔后，或田家浊酒，乐以忘忧；或野老清谈，怡然自得；或寄情江海，遗世独立。当然，对于现代人来说，这已然成了一个美丽的远古传说。然而，当我置身迷昜湖畔时，我竟能踏着时光之梭，寻回这个遗失在远古的传说。

说来惭愧，我对迷昜湖的领悟还得力于那次冬季的远行。本是兴致勃勃地和几个朋友出去游乐，可是所到之处无不天寒地冻，阴霾压抑。赶紧给在家的朋友打电话，得知：这里阳光依旧，和风依旧。从那以后，我每天必打电话回去聊聊迷昜湖的阳光和湖水，聊以解馋。就在那一刻，我对叶芝的《茵纳斯弗利岛》理解也就更为深刻了，“不管我站在车行道或灰暗的人行道”，迷昜湖又何尝不是在深深召唤着我？特别是朋友在挂电话前的那一句话，让我的最后一点坚持也彻底土崩瓦解：诸君兮归来，山水既尔，人亦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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