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旅游费吃回来

王小柔

我发现神奇的朋友圈里，但凡是干旅游的，成天都在甩卖“临时缺位”，价格便宜，说因为大部分钱都让那些报名而临时退出的好心人给交了，所以到你这儿不但自己能少花钱，有时候还能再带一个人白吃白喝。那些好心人跟志愿者似的扎堆儿，经常二十多个名额同时出现，他们怎么那么视金钱如粪土呢？大方得我对这些“临时缺位”的说辞毫无信任感。 

正是因为不知道打哪冒出来那么多“交完钱变卦的主儿”，让出国游变得比国内游还便宜。为防止有诈，我找了个朋友的朋友，她特别有主人翁精神，上来就保证一定找价格合适的。因为带着孩子和老人，出去是为了休闲舒服，不是为了省钱，所以一再恳求她：“就东南亚这片儿，我还扛得住，咱不要甩位的行吗？”姑娘挺用心的，到处找贵的团。后来，我们的旅行团阵容强大，全程跟着一位只会说英语的老外，他是英文导游，因为报名的时候没有测试我们的英语水平怕大家尴尬，所以又配了一名翻译跟随，你以为我们要去英语国家吗？不，这是去越南。自然到了那里，全程还有说越南话的导游和翻译。 

我们把自己搞得特别像外国人，可一到酒店就宾至如归，满眼都是中国人。谁还用得上翻译啊，本来性格就内向的老外，从始至终都在默默独行，连挤眉弄眼的机会都少。入住的五星酒店伙食特别好，让你忽然就有了一股要放开了吃的豪气。你看那桌桌巾帼不让须眉的劲头，大多跟在国内饿了多少天似的，可以吃起来没头儿的自助餐她非要一气儿拿很多都摆在桌上。我是只要一说随便吃，立刻没斗志，甚至连食欲都没了，看几眼就能饱，大概头些年给吃伤了，所以我大部分时间都是端着咖啡看那些人怎么把一桌面东西吃进去。最让我佩服的是一位红衣女人，嘴跟菜刀似的，食物进去就没，连炒方便面那种没特色的东西她都倒进去了一碗。我都看累了，她还能一边热络地跟旁边同乡聊天一边吃，那男同乡早就擦干净了嘴，在旁边鼓励她“再吃点吧”。男人的鼓励，就像战场上吹起的冲锋号，红衣女人站起来晃了一下身子，挺了挺胸，又独自走向取餐区。她再回来的时候，端了满满一盘子红色的毛丹。落座后，手拿餐刀，一拉一掰一挤，白色果实进嘴了。我再回头，盘子里全是一半一半的毛丹皮了。这是要吃出人命的节奏啊。 

这边的榴莲非常便宜，而且个头不夸张，熟透了的口感跟超市卖的完全不一样。咱这边的人对价格便宜这事非常敏感，也许在国内自己连吃都不吃，但因为便宜也必须多吃几个。我就有这样的心态，觉得不吃就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店的规定，还是国家的规定，像榴莲、芒果这类水果是不允许带入房间的，所以同胞们一个挨一个站在酒店外的墙边，每人手里抓着块软乎乎臭烘烘的东西在嘴里唑来唑去。榴莲再小，也能挖出好几块，一块下肚，闻着从嘴里呼出的臭气，我实在没勇气再往下吃，然后就举着餐盒问附近的人：“我这还有，你们尝尝我这块！”可他们能把自己的吃完就不错了。从小没有浪费的习惯，只好捏着鼻子灌着海风跟十来位同胞一起继续把这臭东西吃完，同呼吸共命运，吃完一抹嘴，把臭味带进房间。 

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冬天已经变成了夏天，后来我才发现，也不用太在意“临时缺位”的噱头，因为参加的什么团儿，大家的想法都是把旅游费吃回来，相比之下甩位的同胞胃负担还小点儿。（摘自2016年4月12日《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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