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迷宫 读《小径分岔的花园》有感

杨若兮

我不能否认时间给我的感受，它像是水消融于水中，往后回顾沙子腾升如黄金，聚合成写作历史的书，向前张望墨水凝固似镜子，模糊着窥探未来的眼。

我曾觉得时间，它是纸，是单薄永恒的苍白。但坐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图书馆里，有人向我呓语出一个花园，我看到无数个相似又不同的人影，他们选择不同的路线。可是我惊诧地发现，我可以上一秒死去，下一秒诞生。博尔赫斯用沙之书告诉我：“如果空间是无限的，我们就处在空间的任何一点。如果时间是无限的，我们就处在时间的任何一点。”

这是小径分岔的花园。博尔赫斯狡黠地用了一个侦探小说的形式来展现这个故事，一战时，在英国做了德国间谍的中国博士余准在面对军官追捕的情况下，逃入汉学家艾伯特并得知小径分岔的花园的有关消息，又为通报重要情报杀死艾伯特，自己最终被捕。

小说的结构也正精妙如迷宫。表面上看主线是描述了一起谋杀谍战的案件，实则在大部分内容里，余准和艾伯特都在讨论迷宫性的时空。这显然是反映了某种哲学性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是富有一部分的科幻含义，但它并不难解。博尔赫斯熟于借具体的物品来诠释抽象化的概念，这篇小说的切入点就是由余准的曾祖彭冣所著的小说《小径分岔的花园》。

在彭冣的小说里，主角可以做出所有的选择，以致于延伸出多种不同的情节，它们纵横交错如树的枝叶，或者说像是一个没有米诺陶洛斯的迷宫。艾伯特揭开了彭冣的隐喻，谜面中从未出现过的字语就是真正的答案——时间。博尔赫斯把时间变得有无数序列，背离的、汇合的和平行的时间织成一张不断增长、错综复杂的网包含了所有的可能性。从科幻角度来看，我愿意把它当成一种多元宇宙论；就哲学方面而言，我可以从中看见近似于尼采、叔本华、笛卡尔的思想色泽。让我着迷的还有他对于时间那矛盾的态度，他时而判断它存在，时而却又笃定消亡，这使故事多掺杂着几分神秘主义或者虚无主义的缥缈气质。而选择余准作为主角，他的悲观的、嘲弄的、游戏似的态度又完美契合了小说的叙事风格。

虽然我对博尔赫斯的观点不敢苟同，我无法像余准一般地感受到房屋四周潮湿的花园充斥着无数看不见的人，隐藏在时间的其他维度中。但是这个精巧的花园确实予我不一般的感受，无论从叙事角度还是内容思想上来看，博尔赫斯都令我迷醉。他使我感觉潮湿的时光四处涌动，我的眼瞳在水里泅晕开一万道碎影，但是命运的火焰还没被选择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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