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二则

螺蚌相遇

陈迩冬编选的《东坡小品》，辑录苏轼晚年汇撰的二则讽刺劝勉世人的短小寓言，颇有趣味，一笑之后冷静思考，内心很有触痛之感。

其一为《螺蚌相遇》。螺与蚌碰到一块了，蚌对螺说：“你的外形有凤鸾之秀孤云之美,纵使所处地位卑下，也是受人青睐的。”螺听了蚌的话后傲气地说：“确实如此！但为什么上天把珠玑之宝不授予我，反而交给你这个容貌丑陋者呢？”蚌说：“上天授赐珠珍，只会藏之于内而不会现之于外。开我之口，才能见我内藏之宝。你虽然外貌俊美，但内质粗俗，不过是从头至尾弯弯曲曲的螺纹罢了！”螺听后羞愧顿生，掩面入水不再炫耀了。

外美固然重要，但内质之美远胜于外形之美。床头捉刀人，也只能蒙骗一时而已。

其二为《桃符艾人语》。元旦，人家户外门框上悬挂桃符以避邪趋吉，至端午时节又在门头挂上扎成人形的艾草以除秽气。于是，桃符即仰面责骂艾草：“你这草芥，竟敢居我之上！”艾草也不相让，俯视桃符讥讽道：“半截入土之流，怎敢与我争高下？”两个斗嘴不止，惹得门面上的门神忍不住了，轻笑一声：“尔辈尚且傍人门户，争什么闲气呀！”

是的，往往就是有些人因不自知而自失，无端争名逐利，拨弄是非“争闲气”。正事不做或做不来，但不要脸却是功夫很深的。

两则小故事寓意深沉。东坡经历过大风大浪，世态炎凉感受真切，远非世俗凡人能相比的，对“熙熙而来、攘攘而去”者，也是一目了然。观望大千世界，超脱于世，境界之高后无来者。因而，这两则寓言既有讥讽之意，更有劝勉之情，磊磊情怀，启人心智。

从沐猴而冠到仓廪硕鼠

英国《每日邮报》报道，英国一人家豢养的一头小毛驴，因主人宠爱，常与家犬一样打扮，这驴子竟然忘却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坚定地把自己也当成了一只狗而坐卧行食，甚至抓挠。事是趣事，但韵味值得深思，生活中忘却自己本来面貌的何尝只有一头毛驴？且不说成长发展的特殊环境，那些在绚丽夺目的外包装下迷失自我者大有人在。包装，就有可能存在虚夸、掩饰的成分，失却了固有的灵根而以伪善的面目呈现于世，欺人也自欺。一旦被戳穿，丑态毕露，驴性尽显。

一个人处于世间，本是质朴善良敦厚，就因在凡尘俗风萦绕下披挂上了一身外衣，有时竟变得叫人不能相识，甚至自己也不识自己，虚假着并自得着。楚地沐猴而冠，小猴子天长日久隐藏了猴子本来性情，按穿戴而学人之态，摆弄媚态万种，演绎儿女情长，只为了绳索之下的一口吃食，着实可怜。柳宗元《三戒·临江之麋》讲的那个迷失自我的麋子，命丧犬口竟然至死不悟。

读《史记·李斯列传》，叫人心绪不佳：李斯年轻时为郡小吏，见吏舍厕中觅食的老鼠，觉察到来人即四处寻路逃窜，唯恐躲人不及。而仓廪米垛上的硕鼠根本就不惧人，仓管人员入仓，这些狡猾的老鼠圆睁着小黑眼睛瞪着来人，仿佛因被惊扰而生气发怒，趾高气扬，目空一切。这也是一种“自失”。李斯感叹，就是所处的环境不同了，也可以说是地位不同了，老鼠竟然有了天地之别！进而喟叹，老鼠尚且如此，灵动的人呢？“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因地位提升、环境改观而变得面目可憎者不乏其人。这地位、环境，加之笼罩在其人身上的各种荣耀，不正是猕猴之冠、毛驴之饰、黠鼠之仓？

视自己为“不凡”的“自失者”，着实可悲！还有一种自失情形，却叫人憎恶不起来，相反倒产生同情、怜悯。清末，世人喜读《红楼梦》。有记载云：一女子痴迷红楼而不思饮食，如醉如呆，其父怒而夺书焚之。这女子悲痛不堪，凄厉地呼叫“奈何烧杀我宝玉？”情溺于书，置身其中，竟不知自己是个局外之人，一时不能自已而为宝玉痛苦、伤神。痴情女子，叫人感叹却又无助。

为什么人们不觉得这个痴情女子讨厌，反而有点可爱？大概就是她没有虚伪矫情、装腔作势吓唬人而已。

□廉悠

新闻推荐

英国议会因新冠肺炎疫情暂时关闭 为期一个月

当地时间3月25日晚间，在应对新冠肺炎紧急法案获得通过后，英国议会宣布暂时关闭，为期一个月直至4月21日。当天，英国议会上议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