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一边勤洗手一边聚餐的人们

马凯如往常一样坐上去往公司的地铁，伦敦的早高峰刚过，他插着耳机坐在位置上偶尔看看窗外迅疾而过的景色。再一抬眼时，他的目光正对上了过道对面的那个穿着大衣的黑人。那个人带着警惕的目光，上下来回打量了马凯几次，然后把大衣的领子立起来，遮住了自己的嘴和鼻子，像要避开什么似的把目光转向别处。马凯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到另外一边，他心里倒是没太多愤怒的情绪，毕竟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在地铁里遇到这种人了，他只是觉得可笑，那个人的行为明明是想保护他自己——即使是以如此没有礼貌的方式，可是他却仍然拒绝戴口罩。

整个伦敦没什么人戴口罩，即使英国的确诊数字每天都在攀升，但人们仍旧毫无任何保护措施地干着平常的事情，逛街、工作、喝咖啡、去餐馆……没有人觉得新冠病毒有什么特别的，“不就是流感嘛。”当地人常常这么说。只是知道这场疫情严重程度的华人，早早地就开始囤积防护物资了。一个月前马凯收到的两大包快递里，放满了口罩和酒精洗手液，这是他在国内暴发疫情不久之后预订的。而如今的亚马逊网站上，口罩早就卖断了货，即使是还有货的零星几家商铺，价格也已经涨到原来的10倍甚至是20倍。

马凯切实地感受到这场疫情，是在最近一周。他从确诊数字和感染地图上看到，英国目前已经确诊115例新冠肺炎患者，每天几十例的数量增加，确诊人群分布于英国各地。如今的大街上终于可以看到戴口罩的人了，但90%都是华人。就在上周末，马凯的一位朋友站在路边打车，出租车司机停下来看着戴口罩的她问道：“你是有病吗？”在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司机让她上了车。一路上，司机一直在问她关于新冠病毒和为什么要戴口罩的问题，但从言语中，他似乎并不担心意大利和欧洲与日俱增的数字，“就是个流感而已。”司机耸耸肩，觉得华人真是小题大作了。

伦敦人活在他们的现世安好里。除了有感染案例的学校和公司被关闭之外，所有生活在这里的人依旧歌照唱，舞照跳，商场里人们走进一家家店铺，提着几个口袋再随便坐进哪一家咖啡馆；著名景点依旧人头攒动，从欧洲其他国家来伦敦旅行的人们在景点门口挑着纪念品，转身遇到一个刚刚见过的熟人，贴面礼是不能少的礼仪；各式各样的家庭或商务聚餐从没有要停止的意思；苏荷区一溜的酒吧也依然延续着它的传统，啤酒配薯条吸引着新老顾客，他们从下午四点开始涌进这条街……

表面上一切安好，但有一些东西依旧悄悄在发生改变，比如马凯的工作方式。马凯的担心来自于英国官方对于新冠病毒的态度，即使相隔不远的意大利已经沦为疫情区，但英国官方依旧没有什么强有力的控制措施。于是他在家里囤够能吃一个月的冷冻食品之后，开始选择在家办公。

还有一些改变来自于“无所畏惧”的当地人。英国的疫情数据上升之后，马凯发现他身边的英国人虽然继续不戴口罩，但是洗手的次数倒是勤快了很多。有当地专家说：“戴口罩没什么用，最重要的是勤洗手。”于是伦敦人一边勤洗手一边聚餐，一边勤洗手一边聚会。

马凯所处的教育行业，有些私立学校已经开始禁止国际学生在复活节的3周假期内回国，尤其针对中国和亚洲其他国家学生。除此之外，也再没有其他的防护措施。在某一天伦敦难得有太阳的日子里，马凯的学生发消息告诉他，他的意大利老师说：“报纸电视里说的（关于新冠病毒的事情）新闻都是假的，出去吧，去自由地享受阳光吧。”

马凯没有去享受那一天的风和日丽，他的学生也没有。那天已经是他呆在家里没出门的第五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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