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堡仔 译言
Fanny并不是一个人名,而是F.A.N.Y的别称,First Aid Nursing Yeomanry的缩写,意即急救护士志愿军。战场并不是男人的专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无数的青年女性志愿加入医疗服务的队伍,照料伤员,在冷酷的战争中带来温暖。作者帕特波尚(Pat Beauchamp)就是这些“范妮”中的一员。一位英国富家女子受到使命的感召,毅然放弃了千金小姐的生活,随救护队深入法国前线,投入到了救死扶伤的工作中;在纷飞的战火里,每日与死神作伴。而且一切还得从头学起:医学救护、驾车、车辆保养,甚至还要帮厨。在这本书中,她回忆了自己出征的历程,幽默且深刻地记叙了战争的另外一面。书中既有战场的残酷与血腥的描写,又有人情的温暖与关爱。她们苦中作乐,在简陋而艰苦的环境中,始终不减生活的勇气和热情。惟愿那些鲜活的生命,没有白白地牺牲;一个懂得感恩的国家,不会将她们忘记。
1
我们下了救护车,从卵石路那儿三步并作两步地跳过门前的泥巴地,一个勤务兵即刻迎上前来,领着我们去到了后面的起居室里,但见R少校早就在那儿等着我们了,他一见我们便立即叫人端来咖啡。而且,他那泰山压顶也处变不惊的处事风格给我们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只见他骄傲地指着盖住了墙上一个新的弹孔的半张招贴画,画上只剩下一个“Vie”字了(也确实,若没有《生活》(La Vie)杂志和基希纳[1]的画作的话,前线掩体里的那些个日子该怎么捱过去呢?)。他还让我们看了几处嵌进了弹片的地方;从窗口望出去的后花园里,是一个硕大的坑,那是一颗“黑色玛利亚”炮弹留下的杰作。它边上是一座坟包,坟顶上有个小而粗糙的木头十字架,上面挂着一顶我们于那天上午刚刚见过的喜庆的流苏帽,虽说是那天上午的事情,但仿佛是过去了一周,因为那之后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因为只能在天黑之后才能下到战壕,所以我们还有些时间可以打发,喝完上佳的本尼迪克特甜酒并为每个人的健康祝福之后,R少校建议我们在本村巡视一下。“白天的炮轰已经结束了,”他补上一句,“所以你们无须害怕。”出发时,对他那“德国人下午将不再炮轰”的定论,我简直有些半信半疑。后来才知道,他们常在每天下午这个时候出去巡视,这已是例行工作!后来他们的确改变了这个工作惯例,不过那已经是在我再一次拜访他们的时候了。
我们巡视了教堂,依照惯例,教堂一般会比民居遭遇更多的炮击。只见巨大的耶稣受难像倒在一堆废墟中,手臂高高举起,遍身弹孔。牧师一路陪伴我们,这位可怜的老人家悲伤地带着我们穿过遍地狼藉的墓地,为了不至于崩溃,他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一些墓地尽管原先盖着巨大的石板,但竟然被炮火猛烈的气浪掀开,以至于能清楚地看到墓地里头被炸开了一半的石棺和尸体身上腐烂的丧服,而其它一些坟墓里的尸骨甚至都被炸了出来。这里到处都是新坟,模样大致就像我们刚才在总部的后花园里所见的那个坟头一样。某种程度上,它们不象那些盖着石板沉寂了多年又被战火滋扰的老坟那样阴森可怕。牧师带着我走进尚立着几面墙体的教堂,央求我给一尊特别的雕像拍张照(那个时候拍照还没有被禁止),我满足了他的这个心愿。因为光线是如此不理想,我不得不花了些“时间”,幸运的是,后来洗出来后竟发现效果好得出奇,我甚至多洗了一张给他寄了过去。
这地方实在太压抑了,当终于要离开这里时,我的心情简直可以用雀跃两个字来形容。回来的路上,我们看到一口巧妙地隐藏在树丛中的法国75英寸大炮Sept-cinqs。它们是新近被转移到这里的。当然,炮声自始自终都没有间断过,他们告诉我们纽波特每日遭受的炮击是有“定额”的。由于我们还要去其它几个地方派送医疗物资;并要去两个包扎站看看,所以我们即刻中止了巡查,并承诺R少校会在晚上6点半的时候赶回。
我们不得不朝着迪克斯迈德的方向驶去,那地方当时正被德军占领着,一路上的泥泞难以用言语形容,而且时不时要经过那些巨大的弹坑,弹坑中积满了水,就像一个个小池塘。所幸它们并不在路中间,但总是要么靠左要么靠右,恰好给我们让出足够的“路”挤过去,看来德军真是考虑周到啊!
田野的荒凉也是无以言表;但有趣的是,总是有许多鸟儿飞来飞去,而且大部分都成群结队的。还有两只小鹧鸪大摇大摆地横穿马路,似乎对我们的出现满不在乎!
再往前行就接二连三的出现马尸。我们看到的第一匹马的腰部遭到了炮击。此情此景令人伤感;这可怜的动物被遗弃在路旁,我永远不会忘掉那一幕。猎食的鸦群已经吃掉了它的双眼。我可以说这一幕比那天早些时候看到死去的战士时更让我触动,因为没有人去埋葬死去的马匹。
2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格外犀利的声响,就像一台火车引擎喷射蒸气时发出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声令人魂飞魄散的爆炸,随后是熊熊火光。是一颗燃烧弹,它恰好落在医院院子外头。我庆幸自己呆在户外,觉得死在外面总好过死在室内。如果先前的火炮声算很大的话,那现在的这声爆炸则可以说是震耳欲聋了。皮埃尔建议我们躲进“洞里”,其实是大门口一个阴暗的地下室,但我们现在所站的位置似乎更安全些,大家在阴影里斜靠着圣母院的高墙。我向你保证,那个年代我们都很傻,1915年年初那阵子,人们对诸如弹片飞落时的危险性知之甚少。而这些事儿几秒钟后就发生了。突然间,皮埃尔手指天空,“它在这儿,就在头顶,”他兴奋得大叫起来。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但一阵炫目的光线把一切都照亮了,院子被照得通亮,我记得自己当时在想齐柏林飞艇上的哥们一定看到我们这些穿白大褂的人了。刺耳的噪音就在我们头顶;然后就是轰隆的垮塌声,我们斜靠着的那几堵墙被击中了,说明一下人们在那种情势下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吧,我记得自己当时在想,如果这座教堂塌下来,它的废墟应该刚好妥妥地填满医院的广场。我本能地用胳膊抱住头,尽力把它压低,而就在这时,砖头、砂浆和瓦片如同下雨一样在我们四周落下了。突然我们正前方砰地一声巨响,待尘埃落定,我看到那是教堂的一块屋顶,足有2英尺宽4英尺长!圣母院依旧顽强地屹立着,但炮火已经将私人祈祷室的屋顶毁得片瓦不留,而且此刻我们所倚靠的正是它的墙壁!这几堵墙非同寻常的厚实,所以我们才能幸免于难,事实上正是这几堵墙保护了我们。如果我们再站远一点,势必会被掉落的屋顶砸到,或被四散的榴弹击中,因为对面的那堵墙已经满是弹坑了。烟尘令人窒息,我听到皮埃尔说道:“小姐们快走吧。”尽管描述起来颇费口舌,但我们跑出来穿过院子也就才用了几分钟。教堂东侧美丽的窗子已经被震得粉碎,医院的每扇窗户也未能幸免。我们所有人的表都停了。
我们踩着满地的碎玻璃走到了外科区域,气喘吁吁地询问每位病人是否安好。这时遇到了正从楼梯上下来的波特,一股鲜血正从她额头的伤口往下流。我火速拿出急救箱给她处理伤口。好在只是皮肉伤,不算严重。当时除了在医院上夜班的护士们,司机们和管家正在顶楼一间大房的尽头睡觉。他们竟然一直在睡(他们早就习惯了各种吵闹和嘈杂),直到教堂遭遇了炮轰才醒,波特头上的伤就是来自一片被炸碎的飞向他们担架床的玻璃碎片;其他人则安然无恙。
我踉踉跄跄地穿过一地狼藉回到了伤寒病房,一路都在想23号病床的病人怎样了,说不定已经从床上滚落下来了,结果,我发现--不管你信不信--他竟然不再精神恍惚了,而且睡得像个婴儿!德国人迄今为止做的唯一一点善事——我不由得突发奇想——就是用他们震撼的炮火治愈了他,他从那刻起就好转了。
而其他病人可以说是一团糟,事实上,每个病人的床上都是碎玻璃。您可以想象在病人们还受着伤寒病折磨的时候要把这些玻璃碎屑从床上弄走是多么麻烦的一件事,因为病人必须要尽可能地避免移动!五号病房的一个小伙子被上方窗台上掉落的花盆扣住了脑袋!除了表情略显茫然,以及——当然——身上覆满泥土之外,他丝毫未受影响;而那些病情不那么糟糕的病友们则被他的窘境逗得乐不可支。我随即走进早已经被哄笑声震翻屋顶的三号病房(那间病房是安置处于康复期的病人的),立刻也被逗乐了。一个性格尤其挑剔且脾气火爆的(因此非常不受其他病号们的待见)小个子男士正睡在炉子边上,是老款的烧煤的那种炉子,有一根通风管直通屋顶。爆炸的冲击波是如此强大,以至于他从头到脚都被散落而下的黑灰盖满,他此刻就和一位非洲的土著无异!他厌恶的表情已经让人无法描述了,他被大家推搡着去其它两间病房展览,而所到之处尽是欢呼声。这样做无可厚非,因为能够帮助大家减压。卧病在床而且身上盖满玻璃碎屑和砂浆肯定不好受,更何况当时谁也无法预知那几堵墙会否塌下来倒在他们身上。“啊,”一位小个子中士对我说道,“我从未像昨晚那样担惊受怕过。”“在战壕里好过在你们医院里,米斯基,”另一位病号插话说。“因为在战壕里至少可以自卫。”
“范妮”出征
[英] 帕特波尚|著
张文安|责编
帕特波尚(Pat Beauchamp),英国急救护士志愿者。她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失去了一条腿,并因为她的勇敢荣获了英勇十字勋章。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不顾自身的不便,她依然一如既往地加入了为他人服务的队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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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逆行中的女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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