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文学的幽默典范——读《天真的幽默家》

□  荆 墨

老舍是公认的幽默大师、语言大师。他的文字至真至纯，语言俗白生动。字里行间透着质朴的天真和入世的睿智，又有入木三分的辛辣讽刺，饱含对生活的思考，读来暖心治愈，不忍释卷。读《天真的幽默家》之后，这样的体会更加深刻。

大巧若拙

书中收录老舍40年76篇散文经典，有游记闲谈，有小品文论，有日记书信，写景状物，无一不有情有趣。这些散文或取材于市民生活，挖掘对旧中国子民生存、命运的思考；或描写知识分子的生活趣事、文人交往；或描摹中外各地景物、风土人情，细致入微，极尽渲染笔触。他打趣、针砭、讽刺的那些个人和事，都是生活本真和病态社会诸相的反照。他把它们拆散、肢解了，和上幽默的调料，放到语言的油锅里煎炒烹炸，盛出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菜肴。而作品贯穿的幽默风格，让人从轻快诙谐之中，品味出生活的严峻和沉重。

老舍散文大雅若俗，针头线脑，婚丧情私，风俗物事，只要如实地闲扯下来，便成就了妙文佳构。他懂得如何将自己的学养融入写作之中，让个性的灵气渗透进每一个字眼。他不用字典里的现成词汇去掉书袋，也不会为诱惑读者故意雕饰文字；他不板面孔、不摆架子，也不云里雾里地说空话，而全凭思想牵着笔头，化技巧于无形，文章自然、率真地从心底流淌出来。

大象无形

老舍的幽默是无处不在的，且幽默里的俏皮、讥讽无不闪烁出睿智的亮色。比如在《头一天》中，老舍追忆1924年抵达伦敦接受英国海关检查时，这样写：“那时候，我的英文就很好。我能把它说得不像英语，不像德语，细听才听得出——原来是‘华英官话\’。那就是说，我很艺术地把几个英国字匀派在中国字里，如鸡兔之同笼。英国人把我说得一愣一愣的，我也把英国人说得直眨眼；他们说的他们明白，我说的我明白，也就很过得去了。”这种幽默的自嘲，不仅仅是拿自己说事儿，把他所接受的英语教育数落了一下，同时在表面“油滑”的背后，也潜隐着深刻的文化内涵。

老舍是当代京味文学的开山鼻祖，他的散文中充满了浓郁的北京地方色彩，语言来自于北京口语，读着上口，可以朗诵。如《母鸡》中，他这样写道：“它总是挺着脖儿，表现出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个鸟儿飞过，或是什么东西响了一声，它立刻警戒起来，歪着头儿听；挺着身儿预备作战；看看前，看看后，咕咕的警告鸡雏要马上集合到它身边来！”如此细致生动的描写体现出老舍语言的严谨，同时又具有北京特有的色彩；另一方面将母鸡的勇敢机敏刻画得淋漓尽致，仿佛看到了一只将要起身作战的母鸡，也表现了他对生活的喜爱，悠然自得的心情。

大音希声

老舍的散文，随便哪一篇，每每读来，从没觉得过时，他幽默的许许多多的人和物事，有许多今天仍在生活里徜徉。《当幽默变成油抹》《考而不死是为神》《避暑》《习惯》《有了小孩以后》等篇，怎能读得烦呢？《我的母亲》却是一个意外，因为这是一篇叫人落泪的挚情之作。老舍这时“絮叨”起母亲的家长里短，是不吝笔墨的，他那么细微地描写，只为传达一个朴素的道理：“失了慈母便像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有母亲的人，心里是安定的。”幽默的背后，让人读到了他真情至善的一面，向世人展现了一个真实的老舍。

老舍可称得上是中国文人幽默中的一个典范，他的幽默不但没有过时，而且还具有永恒的魅力和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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