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了红了
前些日子,气温回升。
我们大院门口那株野梨子树误以为春天到了,急急忙忙挤出若干个花苞,谁知道一下子就来了寒潮,猝不及防地,终于进入这个冬季以来最低温的日子。而我也是,本打算在家里做做手工的,居然还要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出差几天。
我凡出差外地,背囊里自然要带一本书的。
这本书须得有硬指标,既不能是道貌岸然的精装本,也不能是死沉死沉的砖头本,最好是轻便的软皮书,这样拿在手里、背在背囊里,既不太占分量,也不太占地方,以免旅途中腰酸背痛之余,书未看,心下先对书起了嫌弃心。这种时候,书,就是一个消遣物,多是拿来求一个趣,消一个遣的,因此软指标也须得有,不能是艰深难懂的专业文本,也不能是太过阴郁的书,比如像《呼啸山庄》之类气场太过强大的书,读过之后,一周还缓不过神来,这本书还须有解乏解闷之功效,使我走得双脚肿胀之余,仍读得进去,仍读得不忍释卷。
能满足以上要求的书并不算太多,我每次都毫不犹豫,从书架上取下了诗人、翻译家黄灿然的专栏随笔合集——《格拉斯的烟斗》。
《格拉斯的烟斗》不算厚,书皮已然有点软塌塌的了,那是因为在枕边、如厕、旅行途中反复阅读。腰封不记得有没有了,封面上有一只烟斗在悠闲地踱步,且兀自挥发着几缕烟草味道。这令我想起黄灿然的诗歌代表作中的诗句——
一生就是这样在时光中戕害自身。
在烟雾中思考,在思考中沉睡,
在处心积虑中使灵魂伤痕累累——
一生就是这样在火光中寻找灰烬……
看这诗句,不用想都知道,黄灿然至少应该是个烟杆子,或者吸烟或者抽烟斗。记得恩格斯曾经以无比陶醉的语气对朋友说:“在春光明媚的早晨,坐在花园里,嘴里叼着烟斗,让太阳晒着脊背,再也没有比这种情况下读书更舒服的了……”
《格拉斯的烟斗》读起来远不止是舒服了,虽然版本轻薄,但是内容丰富,文章精短有趣,常常读得喜不自胜,甚至读到自己旁若无人地发笑,这就是我为什么最爱携带它出门的最好理由。
书中收录了黄灿然近年的百余篇专栏,多是他从外文报刊里找来编译的名人轶事,篇幅精致。
黄灿然熔诗人的挑剔、翻译家的视野和新闻工作者的触觉于一炉,博览英文报刊文章,开辟专栏介绍网络和英文作品,于是他见果就摘,见花就采,见精就取,遣词诙谐,取题精妙。除了鲜为人知的文人轶事,还兼涉新闻哲学等题材,内容丰富,五花八门,每篇随笔少则七八百字,多则千余字,他很有本事把那些原本或许长篇累牍、或许艰涩难懂的文章拆得七零八碎,编得清新隽永,妙趣横生,套路总是先浓缩,再阐发。说到底,你是什么人,你才会看到什么,你是什么人,你才会选到什么,那些名人轶事,换了一个人来,就不一定会选出我们感兴趣的故事来编译了。“我也要不无骄傲地承认,这种小文章难写极了,常常要把一些长篇大论压缩成五百余字,去芜存菁,甚至起死回生——我尽量把文章写得机智风趣,让你得到几分钟的享受,但是如果你读原文,可能要花半小时甚至两三小时,而且读得疲惫不堪,或享受远远被沉闷抵消。”
黄灿然说到做到,在《临终遗言》中,我们得知大诗人惠特曼的遗言是:“扶我起来,我要拉屎。”英国剧作家亨利·阿瑟·琼斯临终前被问到愿意让保姆还是侄女陪伴他,他答道:“漂亮些的那个,别争。”行刑队长问詹姆斯·罗杰斯有什么要求,他答道:“那还用说,当然是避弹衣﹗”管家问临终的马克思有什么话要说,马克思暴躁地回答:“真啰唆,滚开﹗没说够的傻瓜才有临终遗言﹗”在《臧匹人物》中,影星施瓦辛格认为自己充满复杂性,谁也无法描述他,告诫大家别白费心机。但是批评家克利夫·詹姆斯却一语中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塞满胡桃的褐色避孕套”。在《格拉斯的烟斗》中,格拉斯在获诺贝尔文学奖后最得意的就是获得四只免费烟斗。翻阅全书,类似的趣味和揶揄俯拾皆是,甚至只看题目,就可窥一斑——《他最糟糕的时候》《午夜的孙子》《又瘦又黑又聪明》《退稿史上的伟大时刻》《他失踪到报纸头版上》《吃、开枪然后离开》,以及《拿了钱撒腿就跑》等等,光看这些有趣的题目就引爆了读者急切的阅读欲望。
黄灿然在书末仍不忘幽一把默:“……怀着深情与尊敬,感谢各大小报刊和各大小作者们无私的奉献:在讲究知识版权的年代还要忍受被撮要、被转述、被直译、被意译、被评论、被压缩、被稀释、被曲解、被挖苦、被戏仿、被虚拟成这些假黄灿然之名的文章。”
读过这本后,我重新调整了携带出门的书的硬指标和软指标。
那就是,倘若是像《格拉斯的烟斗》一样有趣的书,每读一页,便可以消一个遣的,其他指标都不在话下,都可以放宽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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