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才子阿兰·德波顿笔下的爱情爱是一场“进化”

□本报记者 江丹

“七夕”将到，恋人们正在甜蜜而且忙碌地筹备着那天的活动。爱情的美好让人着迷，可是它的琐碎也让人厌烦。从爱意萌生时的迷恋，到步入婚姻后的妥协，爱情的模样一直在变，爱情的双方则在最后成了个人生活领域的英雄。

浪漫只是人类期许的最完美爱情状态

1997年8月31日，戴安娜·弗兰西斯·斯宾塞因为交通事故逝于法国巴黎，她是英国皇室威尔士亲王查尔斯的第一任妻子。

戴安娜王妃逝世20周年之际，英国第四电视台公开了一段戴安娜自述的私密录像。通过这段录像，人们会发现，查尔斯王子情系另一位女性卡米拉，戴安娜也出轨贴身保镖，而在人前，他们从来都是一副光鲜形象，是美好爱情童话的代言人。

童话故事的结尾，总是说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在戴安娜和查尔斯王子的故事里，最终两人离婚，戴安娜命丧车祸，查尔斯迎娶卡米拉。

普通人的爱情故事里，鲜少有这样极端的戏剧情节，可他们似乎也并未真正过上幸福的生活。英国才子阿兰·德波顿在他的新作《爱的进化论》中就以拉比和柯尔斯滕的爱情故事为例，讲述他所研究的爱情和婚姻的真相。

值得注意的是，德波顿是一个爱情悲观主义者。他的观点可能会让正满心欢喜准备过“七夕”的读者不屑一顾，但却可以从理性的角度给他们一种忠告：没有完美的恋人，更没有完美的爱情，如果想走进婚姻，那就要做好迎接琐碎和挫折的准备。

在德波顿看来，“相互合适”是爱情的成果，而不是爱情的前提，但是人们往往容易颠倒了它的顺序。同时，浪漫只是人类对爱情期许的最完美状态，并非让爱情越来越好的可靠方法，所谓爱情，则是一个双方互相教育、让彼此变得更好的过程。

拉比是在一个建筑工地上遇见柯尔斯滕的。他注意到柯尔斯滕穿了荧光色外套，头戴安全帽，脚蹬一双笨重的橡胶底长靴，他觉察到柯尔斯滕能够淡定而愉快地应付建筑队里那些强壮而且傲慢的男人，勤勉查对日程表上的诸多细节，他发现赫尔斯滕很特别，总是充满自信，不在意时尚规则，就连略不齐整的上门牙也是在彰显个性。

显而易见，拉比对柯尔斯滕一见钟情。拉比珍惜与柯尔斯滕相处的机会，像法医一样谨慎细密地分析柯尔斯滕：她脸上有淡淡的雀斑，她的措辞武断而且直爽，她齐肩的浓密棕发被撩到一边，她习惯一张口先说“是这样的……”

在拉比眼里，柯尔斯滕几乎毫无缺点，他愿意把一切的赞美词汇加在这位女性身上：聪明、善良、幽默、美丽、真诚、富有勇气……尽管他们刚刚认识两个小时。

拉比需要辨识，柯尔斯滕对他是否也产生了爱情的感觉，本来只是说出口问一句话的事情，拉比跟很多同龄男性一样，也需要进行绵绵不断的符号学研究和细密的心理学揣度。柯尔斯滕夸赞他的灰色雨衣，允许他请自己吃饭，鼓励他回归建筑学领域实现梦想——对拉比而言，这些释放的信号是柯尔斯滕也喜欢自己。

单身状态会让人将错误的自我形象升格为正常

谈恋爱谈的是什么？拉比和柯尔斯滕互相倾诉各自的成长经历、童年创伤、事业梦想、生活渴望。

这或许是他们最有耐心的一段时光，没有不耐烦，只要对方开口，便会认真倾听，抚慰对方的脆弱，倾慕对方的勇敢，甚至希望时光倒流，能够去参与对方的童年生活。

相恋6个月之后，出于要相守一生的感觉，拉比向柯尔斯滕求婚了。在德波顿看来，拉比的这次求婚是正确的。“他的求婚，在于他渴望保存、冰封他和柯尔斯滕对于彼此的感情。”德波顿鼓励顺从感觉的婚姻，他认为，婚姻是忌讳缜密分析的，基于理性的婚姻，往往是权宜之计，只是双方利益的一种结合，其中难免有孤独和不忠，而基于感受的婚姻，则发端于双方的殷殷之心，“在强大本能的指引下，秦晋结好，且心里明了，这决定正确可靠。”

但是，历史上的婚姻，无论中外，却多是基于理性的婚姻，人们看中的是“门当户对”的匹配，看中的是家族利益是否能够最大化，而后来人对“本能”的推崇，则“是千百年来不合理的‘理性\’造成的集体创伤性反应”。

婚姻基于的价值观发生了改变，并不意味着婚姻的围墙就此倒塌。拉比虽然以一种正确的方式求婚，可当他真正步入婚姻时，依然未能幸运避免其中的不堪。

婚姻是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单身生活的枯燥无味，而非婚姻本身有多么好。拉比向柯尔斯滕求婚，信心十足地认为自己将是一个坦诚的生活伴侣，实际上这只是他单身多年对自我认识不清，“单身状态会令人习惯于将错误的自我形象升格为正常。”拉比本身有很多生活缺点，但是缺乏目击者，这便让他产生幻觉，“以为只要觅得佳偶，自己便是极易和谐相处之人”。

很多人都有这种想法，单身时自己有种种缺点，生活里有种种不如意，却总是幻想结婚之后就好了，到时候自己必然是一个好丈夫、好妻子、好爸爸、好妈妈。他们并不清楚步入婚姻之后的未来到底是怎么样的，更无法去进行一个具象的想象，于是便小心翼翼忽略它，不作探寻，可是他们是将自己托付给了这个未来。

因为无法具象，人们往往给未来一个笼统的目标：追求幸福。实际上并非如此，在承载爱情的未来，人们追逐的并非幸福，而是一种熟悉感，“我们指望在成年人的社会关系中，重建童年时便熟知的各种感受——它们远不只限于温柔与关爱。”激情荡然无存婚姻一地鸡毛

进入稳定而且重复的婚姻生活，拉比和柯尔斯滕渐渐发现，他们需要一个更小号的网筛，才能去捕捉那稍有的点滴兴致。恋爱时那种自发的迷恋和激情荡然无存，他们需要面对婚姻里的一地鸡毛，原本以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两个人，猛然发现对方其实是陌生人，不然他或者她怎么那么不了解自己呢？不然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地为琐事吵架呢？

拉比和柯尔斯滕意识到这些问题，是从一次关于杯子式样的争执开始的。他们搬入了新公寓，一起去商场买一些玻璃杯。柯尔斯滕要买一套底部逐渐变细、杯身上有蓝紫色漩涡图案的小酒杯，但在拉比看来，那种不加装饰、杯身垂直的大酒杯与餐桌更配。

曾经互相包容、互相钦佩的两个人，就这样在商场家居区的过道上，为购买哪种酒杯争吵了起来，两人指责各自的愚蠢，谁也没打算退一步。这样的场景是不是似曾相识？每一对夫妻都有可能为一件小事而争吵，顾不上是不是身处公共场所。

除了酒杯款式，晚上睡觉要不要开窗、订几点的出租车出发赴约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都能让两人大动肝火。终于有一天，拉比开始对他和柯尔斯滕的生活感到恐惧，他觉得自己娶了一个疯子，显然，柯尔斯滕对他的评价也没有更好。两个人坐在出租车里，一个坐在副驾驶，一个坐在后座。吵架之后的拉比感到焦躁，柯尔斯滕则表现出傲慢和冷漠，两个人都在向对方示威，谁也没想说“对不起”。

这或许就是婚姻生活中诸多问题的真相。“没有耐心协商，痛苦——无名怒火——便随之而生。唠叨的一方要立作了断，却懒于说明缘由；被唠叨的一方，也再无心情解释自己的抵触是基于合理的反驳，或是出于令人同情，也许甚至值得原谅的个性缺陷。双方都幻想令彼此如此烦心的问题会自行消失。”德波顿如是认为。

在经历了移情、出轨之后，拉比与柯尔斯滕重新走到一起，他们决定向婚姻妥协。拉比意识到，相比较于史诗故事，日常繁琐的婚姻生活更需要他做一个英雄，去维持完全心智健全的形象、供养家庭的经济能力、陪伴孩子们的成长。

“这勇气是不为焦虑征服，不因挫败而伤害他人，不会对这个随意施加伤害的世界恼怒万分，不会彻底疯狂，而是设法坚持用合适的方式解决婚姻生活中的难题——这是真正的勇气，这是属于自己的英雄主义。”在《爱的进化论》这本书的最后，德波顿写道。

在不久之后的“七夕”那天，你拿出为恋人精心准备的礼物，在美好的氛围里，你有那么一丝冲动要顺从自己的感觉求婚，那么你就开始了你的英雄主义之路。爱是一场进化，从迷恋到妥协，从冲动到责任，最后是成就婚姻围城里的两个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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